本文选摘依据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9年首版《赴宴者》简体本

郭强生/译

四：“吃”中的黑幕

这里说的黑幕，指的是以“吃”为借口进行不正当的社会活动。那么在《赴宴者》中有哪些所谓的黑幕呢？

（一）捐助款项用途不明

前面说到白钢一行人为了替家人讨公道找董丹帮忙，而这件事的根源就是捐助款项被贪污了，而贪污的钱却用来吃宴会。这场宴会是怎样的呢：

第一道菜上来了。用的食材全是来自海里，服务生解释道，连这些精巧的饺子外面所包的皮都是掺了海苔做的。（第80页）

第一道菜上来了。用的食材全是来自海里，服务生解释道，连这些精巧的饺子外面所包的皮都是掺了海苔做的。（第80页）

这场宴会是奢华的，第一道菜用得全是海鲜，后面的主材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这部小说完全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之作，而且所指社会现实往往一针见血。

（二）医疗黑幕

在众多宴会中，还有一场特殊的宴会——药膳。我们先来看看作者对药膳是怎么描写的：

“这道肉冻用的是牛鞭与海马，还有好几种药草调味，它可以增加性功能。”

董丹用筷子夹起了那滑溜溜的玩意儿，尝了一口。吃在嘴里的口感十分细致，药草的味道非常呛人。

“不错吧？”

董丹点点头。很不错。杨主任告诉他，这道菜需要花七十个小时来烹调。董丹细细咀嚼，仔细品味食物在舌头上的触感。他发现隐藏在第一口的滋味之后，还有一百种说不出的神秘滋味。每一种滋味都是那么的特别。那味道真是复杂得难以形容。

“来，尝尝这个。”杨主任道。

这是一道漂着淡黄色半透明花瓣的汤。

“这些是蛤蟆卵巢，对女性有滋阴催情的效果。如果你带女伴来，你今晚就享福了。”他边说边挤了挤眼。

这滚烫黏稠的玩意儿让董丹吃出了一身汗。有点油，尝不出什么味道，他用牙齿慢慢地咬，那感觉十分微妙，难以捉摸。人类的卵巢吃起来也像这样吗？董丹感觉一阵反胃。（第181-182页）

“这道肉冻用的是牛鞭与海马，还有好几种药草调味，它可以增加性功能。”

董丹用筷子夹起了那滑溜溜的玩意儿，尝了一口。吃在嘴里的口感十分细致，药草的味道非常呛人。

“不错吧？”

董丹点点头。很不错。杨主任告诉他，这道菜需要花七十个小时来烹调。董丹细细咀嚼，仔细品味食物在舌头上的触感。他发现隐藏在第一口的滋味之后，还有一百种说不出的神秘滋味。每一种滋味都是那么的特别。那味道真是复杂得难以形容。

“来，尝尝这个。”杨主任道。

这是一道漂着淡黄色半透明花瓣的汤。

“这些是蛤蟆卵巢，对女性有滋阴催情的效果。如果你带女伴来，你今晚就享福了。”他边说边挤了挤眼。

这滚烫黏稠的玩意儿让董丹吃出了一身汗。有点油，尝不出什么味道，他用牙齿慢慢地咬，那感觉十分微妙，难以捉摸。人类的卵巢吃起来也像这样吗？董丹感觉一阵反胃。（第181-182页）

其中的猥琐、无聊和荒淫昭然若揭，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在很大程度上，严歌苓的描写恰恰切中了中国当今社会的某道毒脉，我们只是惊异于作者敏锐的观察力、丰富的想象力和深刻的批判性。从表面上看，作者用细腻笔触写出了药膳所带来的难以言说的感觉，然而主办人要的不是人们对药膳的认同，而是另有所图：

为什么这些人面对一桌子顶级美味——都是费了好几天人工与创意完成的作品，不好好地吃，却借着它谈判交涉、讨价还价、串通勾结、各怀鬼胎？董丹听见杨主任在说什么“公平利润”他咽下食物，用餐巾抹了抹嘴。看来又有一桩买卖了，拿品尝佳肴作为借口。（183页）

为什么这些人面对一桌子顶级美味——都是费了好几天人工与创意完成的作品，不好好地吃，却借着它谈判交涉、讨价还价、串通勾结、各怀鬼胎？董丹听见杨主任在说什么“公平利润”他咽下食物，用餐巾抹了抹嘴。看来又有一桩买卖了，拿品尝佳肴作为借口。（183页）

宴会逐渐沦为商业谈判与暗地交易的场所，连简简单单吃一顿美食都做不到，因为美食与商业已经紧紧联系在一起。作者看似在搜奇猎怪，却无心递描写了一幅世俗图，实则又暗藏了巨大的讽刺、批判和厌恶之情。

（三）食物制作的黑幕

我们知道酱油的原材料是大豆，可是在《赴宴者》中，酱油竟是用人的头发做成的，对于这种做法，厂方却有自己的解释：

他们发现毛发里有一种和黄豆非常相似的化学物质，有酱油的口味。经过了发酵以及萃取之后，那味道会变得更浓烈。他们自我辩护说，人类头发是有机物质，从身体来最后回到身体里去，所以对人类健康无害。”（第185页）

他们发现毛发里有一种和黄豆非常相似的化学物质，有酱油的口味。经过了发酵以及萃取之后，那味道会变得更浓烈。他们自我辩护说，人类头发是有机物质，从身体来最后回到身体里去，所以对人类健康无害。”（第185页）

做出了假冒产品，还振振有词地位自己辩解，理由似乎正大光明，却让人感到恶心。严歌苓在这方面的描写，无意中牵扯出当今世界最牵动人心的重大问题之一，即食品安全问题。

五、“吃”的文化与道德

前面我们提过孔雀宴，食客们本以为可以享受到最美丽的鸟的味道，可是孔雀宴最终却以尴尬收场，因为陈洋大闹孔雀宴。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们先来看看这段描写：

陈洋转过身面对在场的其他人："吃啊接着吃啊。用你们的嘴、你们的胃继续发扬中华文化。还真得谢谢你们这帮人我们灿烂悠久的中华文化毕竟有一样没被毁掉吃。"(第17页）

灿烂悠久的中华文化毕竟还有“吃”没被毁掉，用反讽语气来表达批判是多么的沉重！从古到今，孔雀一直被人们视为美丽、高贵的象征，一些少数民族将其尊为神鸟。然而，现在竟有人将美丽高贵的鸟儿当做食物来吃，这几乎是对美的亵渎。难怪陈洋会砸掉这场宴会，甚至在夺门而出的时候眼里泛着泪光，留下一句：“只懂得口腹之欲的人是最低等的动物”便拂袖而去，并在自己喝醉后仍然不停地哭喊：“他们吃人不吐骨头，他们连孔雀都吃，让他们去吃屎、吃大粪......”(第103页）

陈洋转过身面对在场的其他人："吃啊接着吃啊。用你们的嘴、你们的胃继续发扬中华文化。还真得谢谢你们这帮人我们灿烂悠久的中华文化毕竟有一样没被毁掉吃。"(第17页）

灿烂悠久的中华文化毕竟还有“吃”没被毁掉，用反讽语气来表达批判是多么的沉重！从古到今，孔雀一直被人们视为美丽、高贵的象征，一些少数民族将其尊为神鸟。然而，现在竟有人将美丽高贵的鸟儿当做食物来吃，这几乎是对美的亵渎。难怪陈洋会砸掉这场宴会，甚至在夺门而出的时候眼里泛着泪光，留下一句：“只懂得口腹之欲的人是最低等的动物”便拂袖而去，并在自己喝醉后仍然不停地哭喊：“他们吃人不吐骨头，他们连孔雀都吃，让他们去吃屎、吃大粪......”(第103页）

这场“吃文化”的宴会至少还有一个陈洋站出来指责只知口腹之欲的人，可是在另一场宴会中，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化被众人瓜分：

冷盘上桌了。每一道菜都摆设成中国字的形状。最令人赞叹的是一道做出篆字的冷盘。材料是小牛肉与海蜇皮，肉的鲜红配上海蜇皮的透明，盛在如纸一般薄的细白瓷盘上，手工之精巧简直可以送进画廊当作艺术品展出。（第94页）

“在馆子里吃这一道菜，大概一个月的薪水就没了。”一个女士说道。才说完，她便举起筷子朝着同桌其他人做出一个夸张的恶狠狠的表情，便将厨师们十六个小时的心血给捣毁了。只听见一声欢呼，众人也立刻举筷进攻。不消几分钟，瓷盘上只剩下几道生肉的血迹。（第94页）

“在馆子里吃这一道菜，大概一个月的薪水就没了。”一个女士说道。才说完，她便举起筷子朝着同桌其他人做出一个夸张的恶狠狠的表情，便将厨师们十六个小时的心血给捣毁了。只听见一声欢呼，众人也立刻举筷进攻。不消几分钟，瓷盘上只剩下几道生肉的血迹。（第94页）

面对如艺术品般的纂字冷盘，食客们用恶狠狠的表情，夹带着欢呼声将其捣毁，那情形就犹如外国侵略者带着狰狞的表情抢走我国珍宝。厨师们十六个小时的心血，在众人筷子的进攻下片刻间便剩下几道生肉的血迹。被吃掉的不只是冷盘，还有悠久的中国文化，其中的寓意是相当明显的。最令人悲愤的是，吃掉了“文化”的人们，不仅没有罪恶感，反而欢呼着、庆祝着。一张嘴，上吃天，吃地，吃掉了文化，同时也吃掉了道德。

与道德相关的，还有另一种情形的吃。据说，它源自日本。一般宴会用的器皿再怎么奢华，不论是用金器盛食物，还是用玉器来吃饭，都还只是餐具罢了。

但是，谁能想到用光溜溜美女的身体来充当宴会台子并盛放食物？《赴宴者》中就描写了这种“人体宴”。

丝巾一点点揭起，食物与鲜花立刻映入眼帘。丝巾最后被提起，人们才看见玉女们的真面目。她们的玉玉体被一层一层的鲍鱼、鲜贝、对虾以及各式的海鲜刺身覆盖。女老板向众人解释，想要欣赏她们美丽的天体得慢慢来，等大家把食物一片一片从她们身上夹起之后。（第264页）

丝巾一点点揭起，食物与鲜花立刻映入眼帘。丝巾最后被提起，人们才看见玉女们的真面目。她们的玉玉体被一层一层的鲍鱼、鲜贝、对虾以及各式的海鲜刺身覆盖。女老板向众人解释，想要欣赏她们美丽的天体得慢慢来，等大家把食物一片一片从她们身上夹起之后。（第264页）

人体被当做盘子来盛放食物，知情人知晓这并不只是宴会。实际上，小说中的宴会举办人确实在推广情色餐饮。女老板打着情色餐饮哲学的口号，公然将情色与餐饮联系在一起；只邀请男性记者，让他们“从活生生的肉体上夹起没生命的肉”。悲哀的是，这种冲击道德底线的做法反而引起众人的兴趣，道德沦丧令人发指。尤其是那些食客兼看客，在作者的描述之下原形毕露。

客人们端着盘子，绕着以身体当器皿盛装昂贵海鲜的女郎们徐徐行进，仿佛在葬礼上瞻仰遗容。没人说话，只有人窃窃私语。也没人彼此对视，如果有谁被发现盯着那些玉体打量，那人立刻就会转移目光去看地板。甚至连原本要制造欲仙欲幻氛围的诡异音乐，都让每个人感觉焦灼不安。（第264页）

客人们端着盘子，绕着以身体当器皿盛装昂贵海鲜的女郎们徐徐行进，仿佛在葬礼上瞻仰遗容。没人说话，只有人窃窃私语。也没人彼此对视，如果有谁被发现盯着那些玉体打量，那人立刻就会转移目光去看地板。甚至连原本要制造欲仙欲幻氛围的诡异音乐，都让每个人感觉焦灼不安。（第264页）

“仿佛在葬礼上瞻仰仪容”，作者在这里运用反讽和幽默首发写出了这场宴会的荒唐。现场食客们也可谓丑态百出。

吴董走向前去，带着戏谑意味地夹起一大块龙虾肉，然后退到一边让大家看看肉底下那一块柔滑的突起。

吴总故意把那一片白色的龙虾肉移到嘴边，用舌头去舔它。

“唔，真鲜美。”他存心以销魂的声音哼唧着。

大家放松了一些，互相推挤调侃着朝那些女郎一拥而上。音乐一转，变得轻快俏皮，同时一些蜡烛灭了。表面上大伙儿嘻嘻哈哈笑闹着，他们的筷子却都实时伸向最大面积的鲍鱼与龙虾肉，好快一点看见玉女们最私密的部分。（第264页-265页）

吴董走向前去，带着戏谑意味地夹起一大块龙虾肉，然后退到一边让大家看看肉底下那一块柔滑的突起。

吴总故意把那一片白色的龙虾肉移到嘴边，用舌头去舔它。

“唔，真鲜美。”他存心以销魂的声音哼唧着。

大家放松了一些，互相推挤调侃着朝那些女郎一拥而上。音乐一转，变得轻快俏皮，同时一些蜡烛灭了。表面上大伙儿嘻嘻哈哈笑闹着，他们的筷子却都实时伸向最大面积的鲍鱼与龙虾肉，好快一点看见玉女们最私密的部分。（第264页-265页）

先前还有一点羞耻感的食客们在下流无耻的吴总的诱导下，最终都抛弃了仅存的一点道德良知。在嘻嘻哈哈笑闹间，最终冲破了社会道德的底线。不过，我们从众又可以看到问题的另一面，即本该坚守的道德底线，对某些人而言却是那般的脆弱而不堪一击。所谓的道德良知，在此被轻易地攻破，想挣扎却最终逃不过被众人蹂躏的悲剧。

六、“吃”中的反抗

“吃”能让董丹日渐堕落，也能让他转向反抗。这种反抗在受到“人体宴”的刺激后，终于爆发了出来。

一阵剧烈的反胃突然袭来，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发出一声畜类的低吼，弓下身开始大吐特吐起来。他的腹底似乎有一台强有力的泵，把所有固体、液体的东西全从他的嘴里泵压出来，掷地有声地落在路面上。有那么一刹那，他奇怪自己这“哦哦”的吼叫是从哪儿发出来的。那声音已经像滚滚闷雷了。今晚他没吃多少东西，在看见老十以前，他不过吃了几片海鲜，现在应该早就吐干净了，可是他仍然岔开了腿，蹲在那儿不停地往外倒。他感觉这一年半以来白吃的所有好东西这会儿都给倒了出来。渐渐地，他满嘴酸味，那是他在军队里头偷吃的馊包子的味道。当炊事班在讨论是不是该把那些发酸的菜包子拿去喂猪时，他把它们全偷了来，跟几个同样出身贫苦的农村兵分吃了。现在他得不停地移动两脚，才不会踩在自己吐出来的秽物里。他渐渐不再发出呕吐的吼叫，然而还是没吐干净。胃液已经不是酸的，而是苦的。苦味是来自母亲煮的榆树皮掺和的小米糊糊。这样剧烈的呕吐简直把他的胃从里到外给翻了出来，胃壁上每一道皱褶都没逃过，就像小梅烧鸡杂把鸡肫翻成里朝外清洗一样。接下来是剧烈的疼痛。每吐一口都让他感觉一阵可怕的抽搐。他尝到略带铁锈味的血腥，仿佛吐出来的已经是他这条命的一部分。他的五脏六腑天翻地覆，感觉上他把自己三十四岁一生的饮食历史都吐了出来。（第266——267页）

一阵剧烈的反胃突然袭来，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发出一声畜类的低吼，弓下身开始大吐特吐起来。他的腹底似乎有一台强有力的泵，把所有固体、液体的东西全从他的嘴里泵压出来，掷地有声地落在路面上。有那么一刹那，他奇怪自己这“哦哦”的吼叫是从哪儿发出来的。那声音已经像滚滚闷雷了。今晚他没吃多少东西，在看见老十以前，他不过吃了几片海鲜，现在应该早就吐干净了，可是他仍然岔开了腿，蹲在那儿不停地往外倒。他感觉这一年半以来白吃的所有好东西这会儿都给倒了出来。渐渐地，他满嘴酸味，那是他在军队里头偷吃的馊包子的味道。当炊事班在讨论是不是该把那些发酸的菜包子拿去喂猪时，他把它们全偷了来，跟几个同样出身贫苦的农村兵分吃了。现在他得不停地移动两脚，才不会踩在自己吐出来的秽物里。他渐渐不再发出呕吐的吼叫，然而还是没吐干净。胃液已经不是酸的，而是苦的。苦味是来自母亲煮的榆树皮掺和的小米糊糊。这样剧烈的呕吐简直把他的胃从里到外给翻了出来，胃壁上每一道皱褶都没逃过，就像小梅烧鸡杂把鸡肫翻成里朝外清洗一样。接下来是剧烈的疼痛。每吐一口都让他感觉一阵可怕的抽搐。他尝到略带铁锈味的血腥，仿佛吐出来的已经是他这条命的一部分。他的五脏六腑天翻地覆，感觉上他把自己三十四岁一生的饮食历史都吐了出来。（第266——267页）

这一次呕吐极有意味。每个人物和他的人生经历均以镜头方式迅即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太多往事不堪回首，所有与“吃”相关的记忆和痛苦杂陈，他想在被捕前做一次呕吐、一次清洗，还原他一颗原本不龌龊的心。这与其说是董丹在呕吐，还不如说是他在即将被捕前人生历史的瞬间回顾，或者说是一次彻底的告别和决裂。或许，这是一次绝望中的反抗，一次人面临绝境时的深刻反思。这种告别和反思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反抗，而且是一次反抗的大爆发，来得痛快，来得轰轰烈烈。在董丹看来，或许只有这样，只有这一次，才能够拯救他的灵魂。

其实在董丹反抗爆发之前，小梅早就已经有过一次反抗：

还有鱼眼这道菜？董丹问。对呀，一颗颗又大又白、黏黏的，好像老人生了白内障的眼珠子，小梅回答。小梅说她一看那鱼眼就跑到了厕所里，怕自己吐出来。（第88页）

还有鱼眼这道菜？董丹问。对呀，一颗颗又大又白、黏黏的，好像老人生了白内障的眼珠子，小梅回答。小梅说她一看那鱼眼就跑到了厕所里，怕自己吐出来。（第88页）

表面上看，这种反抗由生理本能性的抵触引发，实际上正是因为这种本能，才让读者看到了普通民众朴实、善良和人性未泯的一面，才让我们从浑浊的世界中看到希望的微光。

The Banquet Bug,First Edition

Hyperion East,New York,2006

《赴宴者》整部小说中，“吃”的艺术性和嘲讽性并存，其目的在于反映中国近几十年来的历史变迁及人心走向。小说的目的性和揭露性是极为明显而强烈的，只是这种特质寄生于一个底层人物的生存史中，而且具体到这个人的“吃”的历史之中。

从某种程度上说，《赴宴者》就是一部“吃”的简史，同时也是一部真实的普通民众和社会制度、发展和问题平行而又相抵抗的简史。这种写法和题材确实突破了严歌苓以往的所有小说，或者说，这部小说在严歌苓所有小说中都是颇具特色的。还有一点十分值得注意，这部小说是严歌苓唯一一部用英语写作的长篇小说。或许换了一种语言，用一种新的表达方式，在异国他乡来写中国改革进程中的阴暗面和中国现状，将会产生另一重陌生化的效果和更为真实的表达。

总之，严歌苓的《赴宴者》不仅是一部描写视觉盛宴的小说，还是一部带有尖锐的社会批判和人性反思的作品。小说用细腻、幽默又深沉的笔调展示了一场场荒诞错乱的“吃”闹剧，将人性的扭曲和悲剧感通过“吃”具体深刻地表现了出来，看似简单的故事却蕴含着深刻的意义。

就像严歌苓小说中出现了大量的“眼睛”书写和“笑”书写一样，“吃”书写也是其中一个极为重要的叙事元素。“吃”书写并非从严歌苓才开始的，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都有对“吃”的精彩描写，其本身就是文学的一个传统；然而，严歌苓对“吃”的书写却能自成一脉，继承和大大发展了这一书写元素。

透过严歌苓的“吃”书写，我们感受到了其中所蕴含的丰厚的文化内涵。从小说叙事本身来看，“吃”书写拓宽了人物性格塑造的视野，增强了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动力，提升了小说多重视角叙事的技巧，丰满了小说叙事框架之下的肌理和血肉。严歌苓小说中的“吃”书写，完全还可以进行更深层面的研究。

-END-

2006年华裔图书馆协会“金小说奖”

中文介绍

《赴宴者》讲述了一个揭露社会现实的荒诞剧。董丹是某罐头厂的一名下岗工人，一次阴差阳错，使他成为了一个整天游走于各大宴席、混吃骗喝、领取车马费的宴会虫。董丹混迹其中，一边闷头暴吃各种美食，一边心惊胆战地怕人认出自己是假记者，同时还巧妙地与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周旋。其间，他与艺术大师陈洋成为知己，与足疗美女老十发生婚外情，最终这只宴会虫暴露身份被警察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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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作：《雌性的草地》《扶桑》《白蛇》《第九个寡妇》《小姨多鹤》《金陵十三钗》《赴宴者》《陆犯焉识》《妈阁是座城》《床畔》《舞男》《芳华》，散文集《波西米亚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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