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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介绍 INTRODUCTION
Maxon Li
- HFI 2024届毕业生
-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英国帝国理工学院
- 初中毕业于广州市第七中学
H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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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在多年后看到我现在写的这些文字的时候,会躺倒在椅子上,绝望地抱着头,质问自己为什么敢把这么矫情的意识流文学发到学校公众号上。所以我想在这里先向多年后的我说:你当时其实很喜欢这篇东西,你知道你不想错过这个讲述故事的机会。
我走在街上时常常想,每个路人的生活都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故事。于是我把我的生活也想象成一本书。我所遇到的失败就是书里的转折,我所谓的成功就是情节中的点缀。
我在递交完REA的申请后想起可以写学生故事,便开始思考我应该怎样讲述我的高中生活。我最终决定坚持我“人生就是一本书”的看法,用小说叙事的方式回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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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筛查测试-第9题
流动镶嵌模型:细胞膜以磷脂双分子层作为基本骨架,蛋白质分子镶嵌或贯穿于其中。细胞膜中的磷脂分子和大多蛋白质可自由移动。
请根据以上提示,使用‘流动镶嵌模型’造一个句子。
“呃…呃…我的生活是一个流动镶嵌模型。”
1
他第一次看到三号陆地城的夜晚。中心市府的塔尖散发绿色灯光,穿过厚重云雾照到他的脸上。他坐在舷窗前,紧紧盯着高楼的红点从下往上依次亮起,消失在航站楼背后。飞机终于赶在宵禁前触地。整架航空器把所有的重量聚集在后轮,锤在湿滑的跑道上,跳起后又再一次压入水泥。乘客们在座位上弹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在逃离一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战争。大洋两岸的机器人互相厮杀,奇异的、没有人见过的导弹降落在高原、森林、雪山。他住在地下城。所有人都住在地下城。蓝星表面满目疮痍。他在每个月例行的停火时间升上陆地。高速电梯外的烟雾一次又一次地告诫他远离这片曾经的沃土。地面上已经没有人类的踪迹,只剩下机器的残骸和不时在远处爆炸的残余弹药闪闪发光。没有人知道这场战役为什么还在继续。
他坐在今年从蓝星到火星的唯一一架航班上,向窗外看去。三号陆地城人满为患,航线因为燃油缺失和签注暂停已经没有第二年的计划。飞机在黑暗的跑道上滑行。两旁的航天转运站延伸至天际,只留下远处的开口给抵达的旅人看三号城的灯火阑珊。他想起他为了搭乘这班飞机每个月参加的一次筛查测试。他在十一月底拿到结果时颤抖着手点开网页,“通过”的字样明亮地印在正中央。
“恭喜你,今年的通过率是:5%”
其他人被困在战火纷飞的蓝星。他逃到雾霭笼罩的火星城市,等待阶段四学业的开始。
2
五点半的泳池,我走出更衣室踏上硌脚的瓷砖,感受冰冷空气扑面而来。广州的十月底没有真正的秋季。气温在坏掉的烤炉和霜冻的冰箱之间跳跃,打败了游泳馆的加热系统。
我从深水区跳进水池,双脚触底,全身的汗毛在瞬间的温度变化下竖立,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成一团。生物所谓的“战斗或逃跑反应”大概也就是这样。我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水面,橙色的光晕透过顶棚玻璃照进泳池,蓝色瓷砖上是颤动的投影,水面上波光粼粼。我想起White Noise里被毒气渲染后的辉煌日落。如果说那场日落“着色以恐惧”并且“后现代”,那我可以说我看到的日落来自恐怖的冰冷,但没有所谓后现代的人造和虚伪。当我在冰冷的池水里游过温暖的夕阳时,我想象自己顺着太阳的光束逃离一切人造灾难:考试、申请、焦虑。
只有在游泳的时候才会这么想。从蹬墙的一瞬间开始,前额皮质和运动皮层逐渐失去连接(呸呸呸,非物理上),四肢的摆动和我的思想毫不相干。长距离蛙泳的魅力大概就是给予了我一个人安静思考的时间,没有社交媒体,没有学业压力——只剩下池水没过耳朵的宁静和气泡破裂的轻响,所以我胡思乱想。晚饭吃什么、为什么学生物、Taylor的vault track、癌症治疗、即将到来的Voice、诺贝尔奖、快点周末、世界末日。
我游完一千米蛙泳后在深水区的墙边喘气,蹲进水中向远处望去。池底的黑色标志线延伸到远处消失不见,淹没在厚重的池水后。我脑中响起打雷的海底隧道:“There’s a tunnel under Ocean Blvd / Don’t forget me”
3
请作答。请作答。
转运站过道上是一条延伸至测试厅的队伍。他在蓝星模拟器里湿热的四月穿着并不舒适的春装,左手擦额头上的汗珠,右手攥着一沓考试资料。安静的队伍一点点往前挪。
抵火重审测试还有一小时开始。
排队者:“听说测试不通过的人将会被传输回蓝星。”
“怎么可能,所有的航班都关闭了。”
“他们在尝试使用拓扑传输。”
他搜索自己的记忆,想起筛查测试中出现过这个名词。
人类筛查测试-第31题
拓扑传输:星际旅行新形式。在目的地创建人体复制体,并将原神经信息载入复制人体内。复制人体被激活后,销毁原人体。
请使用标准语,对“拓扑传输”概念进行一分钟伦理分析。
他想起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一声蜂鸣声宣布半分钟准备时间的结束。
空旷的考场坐满了人,他在第一排坐下。眼前的操作盘开始加载试卷。他翻到标准语填空题时定在原地,每个从来都没见过的词都盯着他微笑。大屏幕上的时钟没有声音,从六转到七。他在不知所措间几乎放弃了半版题,抓起刚刚收到结果查询指南的通讯器向出口逃跑。
4
REA截止的前一周,我坐在宿舍的床上面对屏幕,凝视普林斯顿冗长的题目和我不知所云的段落。在写下一段之前我抬头,看到屏幕泛出的白光被黑色床帘吸去——卡冈图雅式黑洞,但并没有《星际穿越》里那样宏伟。
凌晨三点半,喉咙的剧痛把我从床上拉起。低烧已经退去三天,但感冒的症状还在。我顶着疼痛喝下一整杯白开水,顺便走到阳台吹风。另一位同学正巧从卫生间出来。我们无奈地相视一笑。
我趴在大理石围墙看向对面的本部宿舍楼。一楼自习室外是一排灭蚊灯在发出幽暗紫光和滋滋声响。我的感官在这个本应睡觉的时间异常敏感。
云是一种不对劲的粉色。
飞机划过,轰鸣。
唯一一颗星星在云的空洞里面。
树在地上映出宏伟的阴影,钻过自习室的窗。
我顺着大树的影子看去,云的空洞正下方有一个黑影。他躲在白色混凝土墙后的草地上,半蹲着,抬头紧盯整个天空最后的一颗星星,然后转头看向我。他头发乌黑,在头顶的几根雪白发丝闪闪发光,虹膜映出深邃的灰黄色。我挤上眼睛尝试看得更清楚一点,但是他突然从余光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