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文有艺聚
众家
盐池羊图腾
闵生裕
一只羊从远古走来
讲述地老天荒的美丽传说
一群羊从草原走来
书写吉祥如意的人间烟火
---题记
羊与上古先民生活关系最为密切,羊承载着艺术,孕育着文化,象征着精神,伴随着中华民族从蛮荒步入文明,羊影响着我国的文字、饮食、道德、礼仪乃至生活的方方面面。
盐池是中国滩羊之乡,也是中国甘草之乡。近年来,盐池发挥地域独特品牌优势,做大做强滩羊产业。盐池滩羊誉满天下、名扬四海。发展特色产业需要有面向未来的现代理念和创新思维,但更离不开不忘本来的历史寻根和文化解读。盐池人不但要吃羊肉、发“羊财”,更要做好羊文章,讲好羊文化。
羔羊跪乳----羊文化与儒家道德
我们说羊思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乌鸦反哺我没见过,或许有。但羊以跪乳感恩,实在有点附会。其实,小羊最初是不跪乳的,刚生下来,它站着吃奶,或者微微曲膝,及至后来个头长高,在母羊身下无法站立吃奶时,才不得不跪乳。但是,只要建立了哺乳关系,无论是亲生的,还是代乳的,大羊小羊的关系极其融洽。
如果说羊知义,表现在母羊的母性上可能更明显。母羊生下小羊,第一时间舔舐小羊身上的浆水和胞衣。尤其在野外产羔。考虑要让母羊跟上群羊。放羊人很快让大羊小羊分离,可能这种舔舐会保留一种味道记忆,以至于晚上回到羊圈大羊能准确认领自己的孩子。有时母羊不要小羊时,我就在野外放一堆火,沙子烧热后把羊羔腾干抱上回家。在羊下羔的时间,我爹若早上看出哪个母羊临产,他会放在家里。否则,在野外产羔的母羊容易掉队走失。但羊群里羊多,有时征兆也不明显。于是他就背个搭裢,有时放羊回来,搭裢里背两只羊羔。
一般来说,牧羊人白天将大羊赶到野外去放,而小羊不能随群,只好圈在羊圈里。给喂点相对细一点的料。我家给小羊喂的饲料是黄萝卜丝拌着磨碎的糜子。每天傍晚羊群离羊圈一里路的时候,母羊依稀能听到小羊因饥饿发出的叫声,而对于母羊,一天不见孩子,思念之情切切,它们迫不及待地冲在羊群的前头,往羊圈跑,边跑边叫着,大羊的口咩声很瓮,“咩---咩---,咩---咩---”,小羊的咩声很娇,似乎带着颤音,“咩-嗨嗨,咩-嗨嗨”。母子的叫声遥相呼应,异常温馨。
这时只要打开羊圈门,机灵的小羊早早冲出来找自己的妈妈,急猴猴冲上去吃奶,羊妈妈非常温柔地站在那里任小羊绕着小尾巴欢快地咂着奶,不时回头看着小羊,把嘴蹭在小羊身上吻着闻着,满心的幸福之状。李季的长篇章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里写“羊羔羔吃奶眼望着妈妈”,其实是有违常识的,小孩子吃奶能望见妈,羊羔羔吃奶一来顾不上望妈,二来也望不见妈,相反,是妈望着它。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盐池草原退化严重。虽然家家一大群羊,但大多都是乏羊。羊体质弱表现在许多方面,一是母羊怀不上羔,二是怀上易流产,三是足月产下小羊后母羊没奶。所以,有经验的牧羊人为了保证羊的体质,会给羊采取避孕措施。那就是做一个肚兜给骚胡戴上。否则,母羊经历受孕、流产或生产哺乳后,体质弱的可能过不了冬。
在大集体,每逢旱年,羊成群的死。那时家家屋前都挂几个死羊壳郎。《王贵与李香香》里有一句“红旗插到死羊湾”,死羊湾的存在从一定意义上佐证了三边地区灾年死羊的历史。乏死的羊肉腥,无法直接食用,让风干后,煮了拆肉辣爆,在那个饥馑的年代,也算一道荤菜。
盐池还有一道美味是辣爆胎羊羔。就是产后死亡或母羊奶水不足死在月子里的小羊羔,也是风干、泡水、焯水煮熟后辣爆。辣爆胎羊羔是我们苦难记忆中的美食。在今天的人看来,病死动物的肉不能食用,但那时候,食物短缺,即使猪羊误食毒药死了,有人都舍不得扔,而是用凉水激,排毒后继续烹食。包产到户后,人们的生产积极性高了,解决温饱后,有了余粮,精心准备饲草,对羊的照顾有加,羊的成活率、出栏率都大大提高。吃死羊肉的历史一去不返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和人一样,一切动物都是自私的。当生命得到保证时,它或知义。当自己的乏命难以为继时,它只有保护自己的本能,便显出了不义。历史上发生的人吃人的现象都与饥荒有关。有易子而食者,更有吃亲生骨肉者。母羊体质好它就恋羔。相反,母羊体质弱的,生下小羊头也不回自己跑了。晚上回到羊圈,把小羊递给它,拒绝哺乳。父亲的办法是,抓住母羊把小羊羔嘴送到羊奶头上。吃上几次母羊就认了。但仍有顽固的母羊,就是不认。父亲就运用刑罚,他在羊圈门上埋了很多縻桩,把母羊拴在桩上抽打,直到它认了小羊才放它。
冬春季节是羊下羔最多时候,尤其腊月和正月。盐池人把腊月产的羊羔叫冬羔子,正二月产的叫春羔子。有的羊羔三四月生,叫热羔子。冬羔子到来年冬天是密齿子,身强体壮,过冬没问题,春羔子次之,而热羔子过冬就悬了。所以,热羔子一般加点草料夏秋时就杀了吃羊羔肉。
有一年大旱,大部分母羊或掉羔,或产羔后奶水不足小羊饿死。有个母羊下了个黑头热羔子后死了,那些死了小羊的母羊,虽然奶水不足,但还有点奶。于是,父亲就让我把每个羊逮住让黑头吃几口。黑头像一个吃百家饭的孤儿。但十个母羊奶一个羊羔,其营养绝对可以保证。
记得有一次,邻居穿开裆裤的小栓跟我进羊圈,小羊撵过来,我朝小栓开裆处一指,黑头扑上去就咂小牛牛,开始小栓还觉得好玩,咧着大嘴傻笑,因为没咂出奶,随着小羊掏咂的力度加大时,小栓哭开了。圈里的为数不多的羊羔都很弱。羊一乏毛色颓废枯焦,只要膘肥体壮,其毛色洁白干净,黑头是整个羊圈里最漂亮的一个。
后来,这些母羊都认这个孩子。我再进羊圈不是一个一个地抓住母羊让小羊吃。而是打个响指,黑头欢快地跑来跟在我的屁股后,我走到每只母羊跟前,用手指一指,它就上去吃一气。紧接着是下一个,再后来,我根本不用管,它每天自己吃。羊吃奶时很兴奋很欢实,前腿跪地,嘴巴咂得声声作响,小尾巴欢快地抖动。后来,小尾巴变成大尾巴,甩起来还是那么帅那么诱人。我闲来喜欢摸它那九道弯的二毛,捏它那富有弹性的尾巴,极有成就感。
端午节到了,我爹说要把黑头宰了过节,我很难过。为了不看到那个场景,我就套上毛驴车去找外爷爷。等我把外爷爷接来时,羊羔肉已炖好了。而且那个羊尾巴也切成块炖了。那时闵庄人吃肉是分碗的,这样可以确保公平。母亲盛肉时,每个人碗里有一块羊尾巴。那是个人人普遍肚里没有油水的年代。所以,羊尾巴再肥,都能吃得下去。虽然与小羊感情深,但毕竟口腹之欲无法战胜。这大概就是孟子说的“君子远庖厨”的道理。眼不见便没了悲悯与恻隐,这就是人类的伪善。
在今天来看,二毛羊羔子过二十斤很正常。当时那只羊羔杀了23斤。我们认为是了不得的一件事,那时羊羔子过15斤的不多。完全吃奶不加料的羊羔子叫奶羔子,味道极鲜美。我三爹好客,而他又缺乏养羊经验。他家的羊膘份普遍不行。只要家里有客人上门,他想方设法要招呼好。记得有一次家里来了亲戚,他给宰了个羊羔,只有7斤。我和邻居二哥上初中时,有次周末去芨芨沟的大姑妈家,娘家侄子,大小是姑舅门上的人,得另眼相看,姑父给我们俩杀了只羊羔。当然,吃饭穿衣量家当。这里有个前提是,大姑妈家的日子宽裕。
在那个人缺口粮畜少草料的年月,羊也营养不良。一般大羯羊不过三十斤左右。按说秋天是牛羊上膘的季节,有时候来个客人,满圈挑最大个的羊杀了,不过才二十来斤。我爹给生产队放羊那些年,比如有公社干部来队上开会,或者公社和各队的队干来观摩,就在羊群里挑最大个的羊杀,有的羯羊可能都养了五六年。据说那样的羊肉是最香的。想想也不无道理。一只羊养的时间长,自由放养它吃的草的种类多,摄入的营养成分自然也丰富。今天圈养的羊饲草饲料相对单一,甚至有的人还喂了添加剂,即使是盐池滩羊,其肉质也是要打折扣的。现在不要说羯羊,就是怀羔的母羊,杀四十多斤太正常不过。
我们常用小绵羊形容人温顺。其实,山羊比绵羊好动,擅长攀爬。绵羊虽然好静,但更犟而且力气大,一点都不温柔。比如说挤羊奶,山羊很配合,但挤绵羊奶,好像在要它的命,使劲地挣扎反抗,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这么说来,最温柔的不是小绵羊,而是山羊,当然,更不是小山羊,而是有经验不怕生的老山羊。这与道理无关,是我这个牧羊人所掌握的生活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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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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