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施青玉见了玲珑，十分心虚，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挺可爱的。玲珑倒是大方，拍了拍的他肩膀，理直气壮道：“看都看了，什么时候娶我啊？”

啊？施青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越发窘迫了。

玲珑“扑哧”一声笑了：“骗你的。”施青玉这才松了口气，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好像也不是很讨厌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

玲珑突然凑过来道：“听说你喜欢你师父，夜紫珏。”

施青玉一把捂住她的嘴，急红了脸：“你莫要胡说。玷污了我师父的清白。”

玲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既如此，今夜我到苍澜山采灵犀草，你可莫要跟来。”

施青玉一脸惊愕道：“灵犀草？”

灵犀草一种神奇草药，古籍上有记载，据说两个不相干的人同时服用之后，会产生情愫。不过，他在苍澜山住了这么多年，倒从来没见过这种草药呢。莫非，玲珑知道在哪儿？

施青玉到底禁不住诱惑，跟着玲珑半夜三更进了苍澜山。

这苍澜山他走了千百遍，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玲珑在一旁叽叽喳喳，说起江湖上的故事，滔滔不绝。

月光下，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施青玉心里竟也开阔起来。

沉积在心中多年的阴霾，似乎在与她相处的日日夜夜里，慢慢被吹散了。施青玉想起他们今晚要做的事，心中不禁一悸，她采这灵犀草可是想跟他一起服用？

一路走来，施青玉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玲珑身上游弋，他不得不说，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真是很特别。她总是出其不意，且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直击他的内心，让他毫无防备，甚至来不及阻挡。

等他发现的时候，她不知何时，已在他心中根深蒂固。虽然有时候，她的爱像燎原之火，灼得人发疼，可谁不渴望被爱呢？被那样浓烈且专一地爱着。

他以为今生今世，除了夜紫珏，他再不会爱上别人。

可他骗不了自己，从他误闯她的房间开始，他的心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疯狂想她。不管是梦着还是醒着，她的身影在他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他想也许他不需要灵犀草了。

就在这时，施青玉突然听到“哎哟”一声，还来不及反应，便伸手抓住了玲珑的胳膊，跟她一起跌入了一个深坑之中。

幸好下面落着厚厚的枯草树叶，否则两人就摔成烂泥了。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玲珑看了看五米多高的地面，绝望地叹了口气：“这坑两边湿滑，只怕很难爬上去。”

施青玉看她一脸愁容，笑道：“女侠也有认栽的时候，真是少见啊。”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他并不排斥跟自己在一起嘛。玲珑的心突然觉得甜甜的，她故意道：“没准这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你看这良辰美景，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色女，这不会是你为了逼我就范，故意设的陷阱吧。”施青玉揶揄地瞧了她一眼，玲珑赶紧竖起三根指头，又是解释又是发誓，施青玉终于撑不住笑了。

玲珑发觉被耍，攥起拳头追着他打：“就算是我故意设计，你还不是乖乖落入了我的圈套！”

两人打打闹闹，笑声在这寂静的夜晚传出好远。

后来，两人查看地形，发现了一个山洞。

施青玉握住她的手，沿着小路往里走。这洞里黑漆漆的，可是他的手却温暖有力，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十七岁就以冷艳无双手段毒辣名贯江湖，十八岁接任千机阁的阁主，这么多年她孤独惯了，也任性惯了，她强大冰冷，早已忘了自己是一个女人。

是施青玉慢慢把她冰封的心融化了。

她想，等任务结束，她便要他永远留在身边。哪怕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哪怕为他相夫教子，变成一个平凡的女人，她也在所不惜。

这个洞很深，可走着走着，四周竟慢慢开阔起来，眼前也越来越亮，柔柔的微风带着些淡淡的花香飘进鼻间，隐约可见路边的蓝色小花。路的尽头，是一片蓝色的花海。

玲珑惊喜地叫道：“是灵犀草。”

施青玉蹲下细看，这蓝色小花跟古籍上记载的一模一样，绝对是灵犀草无疑了。

两人在花海间激动地拥抱彼此，那梦幻般的场景，和暧昧的气氛，让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他吻了她，温柔缱绻，像一场永世难忘的美梦。

这样的幸福，一旦抓紧，就再也不想放手了。她抱着他，有些任性道：“跟我一起离开，离开药师谷，离开江湖，现在就走。”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于是，落荒而逃了。玲珑站在那儿，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热烈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是她十八年来，最疯狂的一次。她冲动地想要舍了千机阁阁主之位，丢下未完的生意，与他远走天涯。

可他却轻易地，把她甩开了。

玲珑紧紧握着拳头，修长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施青玉，是你不要这次机会的。

四、这不是一场梦

眼看天都黑了，玲珑还没有回来。施青玉准备出去寻她，可一开门，竟看到夜紫珏站在屋外。这些年，她很少出药斋，今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施青玉只好先把夜紫珏迎进了屋。她落座之后，与他一同饮茶聊天。今日的茶，比往日苦了许多，就如同他的心一样。

夜紫珏自顾自地讲了很多。小时候，年少，还有那场争夺谷主之位的比赛。

当年她没有研制出解药，并非想要故意输给他，而是被情事牵绊无法集中精力。她说，直到师兄死在自己面前，她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没想到七天之后，他醒了，却失忆了，她一肚子的话还未出口就全部堵在了心口。忍着心伤，她与他退回了最初的距离。师徒相称，从此见面不相识。

施青玉听罢，呆立当场。他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姑娘，竟然也爱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辗转纠结，竟然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可如今真相来得太迟了，他已爱上了别人，这让他如何回报她的一往情深？

他能给她的只是一个拥抱。施青玉想把这些日子与玲珑的故事都告诉她，可抱住她的时候，他才察觉出不对劲儿。

紫珏身上的药草味怎么变成了栀子香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可还没等弄明白，就被一记手刀给劈晕了。

玲珑撕开脸上的面具，从怀中掏出一本《药师谷谷主手札》扔在桌子上。然后，轻轻拍着倒在肩上的施青玉，漆黑的眸子冰冷可怖：“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我。”

施青玉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这个梦很真实，真实得让他有些害怕。他梦见，自己熬了灵犀草，送给了夜紫珏。

夜紫珏是医者，对草药自然是十分熟悉，可因为是他送的，因为他说：“我，你还信不过吗？”她便不再犹豫，端起碗一饮而尽。

之后，她脸色变得很难看，嘴角开始往外溢血。似乎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她的表情没有被陷害的狰狞和不甘，只有缱绻的情意，她说：“师兄，我等这一日等了好久，有些话……只有我死的那一刻，才敢说出口……我，我是喜欢……”

话未说完，人已香消玉殒。

施青玉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只觉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不堪。他挣脱开一切，冲到夜紫珏身旁的时候，竟发现，这不是一个梦。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的师妹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药斋窗户上再也倒映不出那柔弱的剪影。

而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紧紧抱着她，不可遏止地放声大哭起来。

灵犀草在古籍上有记载，两个不相干的人同时服用，会产生情愫。而相爱的人服用之后，一个顿失五觉，形同行尸走肉。另一个则当即毙命。

原来，他喝的茶水是灵犀草，那夜见的夜紫珏，也是玲珑易容而成。包括她意外落入深坑，意外发现灵犀草，所有的巧合都是她的刻意安排。

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没想到，他只是她杀人的工具，是她谋杀夜紫珏的诱饵。看着施青玉撕心裂肺地哭号，玲珑的心竟如针扎一般难受。

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多了，自然就懂得，只有万全的准备，才能保证结局万无一失。

这一切在一开始就已经部署好了。夜紫珏无欲无求，也没什么把柄，她唯一的软肋便是施青玉。只有利用他，才能把灵犀草喂到她嘴里。

她上前，揽住了他的肩：“跟我回去，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

施青玉猛地推开她，像狮子一般，对她咆哮：“是你，是你杀了她！”就在他掏出匕首，扑过来的时候，隐藏在周围的暗卫立即冲出来，死死按住了他。

玲珑走过去，弯腰，捏住了他的下巴，微微一笑：“没错，是我杀了她。”

看到他眼中的痛苦厌恶，以及恨意，玲珑突然觉得，心，疼得厉害。

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的，没想到，还是不行。

（选自小说《玲珑》，作者琬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