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北京国家体育馆迎来了一场备受关注的“ONE DAY”演唱会。
罗大佑、刘若英、那英、齐秦、齐豫和林俊逸的阵容,足以唤回一个时代的记忆与眼泪。
可这个夜晚的主角另有其人,那就是黄韵玲。
整场演出,六位教父级音乐人演唱的歌曲全部出自她手。
凭借这样的音乐创作与调度能力,黄韵玲在出道后的30多年里被称为“音乐精灵”。
赵传的《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林晓培的《心动》,梅艳芳的《珍爱,真爱》,这些都离不开她。
只是与这份才华相配的是一颗低调的灵魂,以至于提起黄韵玲,许多人会感到陌生。
回顾她的一生,自有她的跌宕与挫折:公司破产、负债累累、挚爱背叛……
只是面对种种不如意,她习惯用时间去缓释一切,就像她在自己歌里唱的那样:“时间是你最好的朋友。”
1965年,黄韵玲出生台湾宜兰县,3岁时被带到叔叔家里学钢琴。
叔叔手里拿一把尺子,直勾勾盯着黄韵玲的手指,每当她练琴时翘起小指,他就“霍”地一尺子抽上去。
1977年,《跳跃的爱情》风靡台湾,黄韵玲看完电影就喜欢上了主演刘文正。
她陶醉地将主题曲《何处不飞花》弹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她眉头一皱:“这几个音明明这样改会更好听。”她把改过的曲子弹给朋友听,大家都说她的版本更好。
还只有12岁的黄韵玲觉得:“那凭什么我不能给刘文正写歌?”
她从台视门口抄了电话号码,每天偷偷给台视打电话,一接通就问:“刘文正在吗?我要给他写歌。”
台视的工作人员苦口婆心地劝她:“等你大点再说吧,给刘文正写歌的都是得过奖的。”
14岁那年,黄韵玲听说新格唱片公司办的“金韵奖”歌唱比赛很厉害,就拉上同班的许景淳、黄珊珊和张瑞薰,组建了一个小型合唱团。
工作人员看着没比桌子高出多少的黄韵玲,将报名表推回去:“初中毕业再来吧,我们这儿报名的最小也得是高中生。”
黄韵玲不甘心,每天跑到新格唱片大楼争取报名机会,两个月下来,唱片公司的人都被她认全了。
她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抱上吉他跑到在大楼前唱自己写的歌。
有一天,围观的人群突然让开一条路,一位戴着眼镜、40多岁的女人来到她面前,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在回家的路上听朋友说,那个女人就是被称为“台湾民歌之母”的陶晓清。
半个月后,黄韵玲破格获准参加“金韵奖”歌唱大赛,并且取得优胜奖。
与她并列获奖的另一位选手,是李宗盛。
黄韵玲被当时罗大佑所在的公司相中,可惜没等黄韵玲艺高毕业,这家公司就解散了。
于是,她跟着罗大佑加入风头正盛的滚石唱片公司。
罗大佑给刚进公司的师妹两个忠告:“别惹李宗盛,别爱沈光远。”黄韵玲懂地点点头,但很快李宗盛就自己“惹”上门了。
他将“快乐天堂”跨年演唱会的策划案丢到这个20出头的女孩面前,让她负责整场晚会的编曲。
接下来一个月,黄韵玲每天睡在公司,只有在早上七点时,母亲载她回去洗澡,洗完澡后顾不上吃饭,又立刻回到公司埋头编曲。
作为演唱会的总策划,李宗盛常常见不到人影,偶尔出现也是哈欠连天,挠着头懒洋洋的模样。他晃荡到黄韵玲身旁,瞅了几眼她写的乐谱,“啧”的一声连连摇头。
她不止一次地想:“这人就是看不惯我吧!”可每次听到李宗盛写的歌,她又没法不佩服,于是又说服自己按他说的去做。
忙完演唱会后,黄韵玲依旧经常写歌到凌晨。有天母亲问她这几个月赚多少钱了,她说:“我还是储备歌手,没有底薪的。”
母亲脸色一沉:“每天搞些什么名堂?以后不准12点以后回家!”
母亲为了让黄韵玲长记性,一到晚上12点就用铁链把大门锁上。
可这招并不管用,母亲每天早上打开家门,就看到女儿靠着楼道的墙壁,看得她又心疼又生气。
好在滚石及时通知她转正,缓解了她与家人的紧张关系。
经纪人本来打算顺应市场,让黄韵玲走温柔可人的少女风格。
谁知发型师在给黄韵玲设计造型时,把她的满头秀发烫焦了,最后只能全部剪掉。
黄韵玲看到镜子里的假小子,当场就哭了,她戴着帽子回到公司,谁也不理,哪也不去,只管闷头写歌,排遣心里的怨气。
可越这么写,越写不出什么来,纸篓里很快塞满了她写完就撕的手稿。
李宗盛又找到,黄韵玲以为他要奚落自己,把帽子压得更低了。
李宗盛却笑着对她说:“多出去走走吧,逛菜市场也比闷在公司管用。灵感不是凭空就有的,那就像银行里的存款,你得先存进去,要用的时候才有钱取出来。”
黄韵玲听他这么说,转头问他要存多久才写得出好,李宗盛耸了耸肩:“三天,或者三年。”
这天下午,黄韵玲一个人去逛忠孝东路,突然一阵风吹走她的帽子,她看到自己映在门店的玻璃上,衣服和裙子随风飘动,只有头发因为太短了而一动不动。
她眼睛一亮,立刻跑回公司,连帽子都忘了去捡。
同一年,黄韵玲的第一张专辑发行,专辑名叫《忧伤男孩》。
黄韵玲包揽了《忧伤男孩》中12首歌的词曲创作。
她以一头短发的形象,深入少年心底的忧郁,倾述以惆怅的词句与摇滚的曲。
《爱情骗子》的硬派曲风,《你是唯一》中的优雅蓝调。《结婚喜帖》的间奏,还引入极其前卫的英文Rap。
多曲风的大胆尝试,冲击街头巷尾的一味缱绻和舶来曲调。
在接下来发布的专辑《蓝色啤酒海》、《没有你的圣诞节》中,黄韵玲用一种饱满的张力,在“台湾新民歌运动”中撑起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黄韵玲一连几张专辑的成功,让滚石看见了她的唱作能力。
经纪人找到她,定睛看了她半分钟,最后对她说:“要不你还是割个双眼皮吧。”
想到经纪人刚刚还夸自己能写能唱,结果重点还是落到了脸上,黄韵玲蹙着眉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回办公室的路上,她不小心踢翻了纸篓,捡到一张别人揉成团后丢掉的歌词:
“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外表冷漠/内心狂热/我就是我”
黄韵玲内心猛地被击中,一个念头冒出脑海:“我要给这词作曲!”
第二天,彻夜未眠的黄韵玲找到负责审歌的沈光远,把刚写好的曲子弹给他听。
当时赵传刚进滚石,当沈光远听了黄韵玲弹的一小段曲子后,狂奔到赵传面前,对他说:“你给我唱《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
赵传不乐意了。
他本来就对自己的相貌没自信,如今还要唱歌承认自己很丑吗?
可是沈光远认准了要让人唱这歌,赵传在录音棚里,一脸怨念地瞪着沈光远和黄韵玲,唱到“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的部分,他故意跳过不唱。沈光远只好后期把这部分补录上去。
结果唱片一发行就火了。
只是对黄韵玲来说,比起眼前的赞誉,她更感激沈光远在一开始对她的欣赏与支持。
1991年,沈光远和朋友离开滚石,成立了友善的狗唱片公司。
第二年黄韵玲和滚石的合同到期,不顾朋友的劝阻,加入友善的狗,并在1996年与沈光远结婚。
黄韵玲为了支持丈夫的理想,将更多精力花在幕后工作上面。
1999年,导演张艾嘉在拍《心动》时找到友善的狗。
编写电影主题曲的任务,随后落在黄韵玲身上。
黄韵玲写了几版,张艾嘉都不满意,有天她遇上堵车,望着窗外迟滞的车流,陷入漫长的等待。
她想到读国中时,初恋的学长来教室门外等她。
学长会在窗外哼起一个曲调,告诉她自己来了。
眼前的情境让多年前的旋律,在她耳畔变得清晰起来。
她连夜写出曲子,用钢琴演奏出来,主演电影的金城武和梁咏琪一个劲儿地说就要这个,就连挑剔的张艾嘉,也在听到琴声的那一刻定住了。
《心动》上映后大获成功,提名金马奖最佳剧情奖。
人们每次感慨片中浩君与小柔的悲欢离合,耳畔就会不由响起黄韵玲谱写的旋律。
可惜,她用一首歌成就了一部电影,却挽回不了一个公司。
2000年,友善的狗解散了唱片部门,因为常年入不敷出,欠下了1.5亿的债务。
为了帮丈夫还债,甚至给债主下跪。
2002年,黄韵玲写了自传《有时候懒一点反而好》。
她说:“这两年经历了许多,我开始懒得沮丧,懒得悲观,懒得向世界说我最棒,只是不会放弃对喜欢的执着。”
黄韵玲如此也没能阻止丈夫出轨的步伐。
他在录制节目时认识了演员熊海灵。
1958年生的熊海灵,当时年近五旬,但依然深深吸引着他。
婚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黄韵玲没有留下一句埋怨的话,而是独自担起了抚养儿子的责任。
她不再囿于原来的角色,先是做了《超级星光大道》的评委,接着又与好友钟兴民创立了果核唱片公司。
凭借专业精准的点评,以及长盛不衰的创作力,她接连收到《快乐男声》、《非同凡响》等内地节目的邀约,事业逐渐重归正轨。
2012年,黄韵玲时隔18年,发布了个人第10张专辑《永恒·承诺》。
经历岁月的洗练,她和她的音乐始终保持一种和解的姿态,显得坚韧而不尖锐。
如果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黄韵玲了,那听过她的歌,也是一种伟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