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在白夜,九个朗读者,与诗人翟永明、嘉宾马特·塞林格一起,阅读了J.D.塞林格。
先放重点:公开发表完最后一部小说之后,塞林格又继续写了50多年,大量的内容仍在整理中,在未来会出版,但不会被改编为电影。
谁是J.D.塞林格?
他是经典畅销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的作者。尽管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守望者》是他的代表作,但如果问他本人,他或许会说,他的代表作是“格拉斯家族”小说。
当然,塞林格肯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1952年的J.D.塞林格(Jerome David Salinger,1919.01.01-2010.01.27),图源/视觉中国
▲英文版《麦田里的守望者》The Catcher in the Rye书封
首先,曾表示自己身体十分健康,要活到120岁的塞林格,已经在2010年,以91岁的高龄去世。今年是他一百周岁的诞辰。
其次,即便是在他活着的年月,他也从1953年开始就隐居在了一个小镇上,并且在1980年6月最后一次接受公开采访后,就此几乎销声匿迹。
▲塞林格离开纽约,于1953年的春天定居在了新罕布什尔州科尼什小镇上;女儿出生后,塞林格感到在家无法进行写作,于是在树林里建了一间简陋的工作室进行写作——本就隐居在了山林边,塞林格还给自己在森林里建了一座“精神庙宇”
在这次采访中,他对记者说:“已经没有更多关于霍尔顿·考菲尔德(《守望者》主人公)的东西了,再去读一遍书吧,一切都在书里了。霍尔顿·考菲尔德只是时间中冻结的瞬间。”
不久之后,也是在1980年,摇滚史上最著名的明星约翰·列侬的生命,也冻结在了一个年轻人手里:马克·查普曼,在向列侬开枪之后,没有逃跑,而是读起了随身携带的一本《守望者》。
又几个月后,1981年,约翰·欣克利刺杀里根未遂,留了句名言:“我所有的供词都写在《麦田里的守望者》里了”;然而事实证明,他只是想效仿《出租车司机》里的情节,以引起女星朱迪·福斯特的注意。
这类例子还可以继续列举下去:
远的,比如塞林格如何因为乌娜·奥尼尔嫁给了查理·卓别林而黯然神伤,比如他与其他女士们的故事,比如他如何拒绝伊利亚·卡赞和斯皮尔伯格将《守望者》拍成电影的请求,甚至比如,他如何为了养生而喝尿——连我在进行有关塞林格的毕业论文的答辩时,答辩组老师也好奇地问了这个问题。
近的,比如在白夜的现场,诗人翟永明与艺术家何多苓,也深情地回忆了他们第一次阅读《麦田里的守望者》时,受到的触动。
畅销小说家、艺术家和传奇明星们之间的勾连,与中央公园湖面上的野鸭子一样,每一则消息都是纽约城里最佳的谈资。
▲纽约中央公园,雪天的湖边
虽然“已经没有更多关于霍尔顿·考菲尔德的东西了”,但就在2019年2月1日,塞林格去世九年后,他一百岁生日后一个月,他的儿子及遗产执行人马特·塞林格,接受了英国《卫报》(The Guardian)的专访。
马特首次透露塞林格在发表了他生前最后一部小说后,“继续写了50多年,这些作品尚未出版,确实还有大量的材料……可以确定的是,还有更多关于‘格拉斯家族’的作品”。
这是足以改变文学史的一则消息了。
▲塞林格的儿子马特·塞林格,摄影/Ali Smith,图源/The Guardian
什么是“格拉斯家族”小说?
从 1948 年到 1964 年,塞林格一共写作并发表了7部以一个姓“格拉斯” (Glass)的家族的人物为主角的中短篇小说。它们分别收录在《九故事》,《弗兰妮与祖伊》,和《抬高房梁,木匠们;西摩:小传》中。
这7部作品,加上《麦田里的守望者》,就是今年译林出版社新出的《塞林格作品集》。
事实上,这并不是这些作品第一次在中文世界出版;不过,这四本目前塞林格已出版的书,确实是第一次在中文世界里相聚。
除了以上几部,塞林格在1965年发表的《哈普沃兹16,1924》的主人公,也来自格拉斯家族:这部作品,是他生前发表的最后一部小说。加上马特透露的,“还有更多关于‘格拉斯家族’的作品”,可以推测,塞林格写了不下10部关于这一家人的作品。
像塞林格这样,在写作生涯的大部分时间里,用了不下10部中短篇小说,孜孜不倦地讲述同一家人的故事的作家,纵观整个文学史,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即使是金庸先生特别宠爱的郭靖,在《射雕英雄传》里那个老实、持重的少年,到了《神雕侠侣》就变成一位无趣、模糊的中年了,而《倚天屠龙记》中,他已经只是一个遥远的名字。
▲韦斯·安德森的电影《天才一族》The Royal Tenenbaums,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塞林格“格拉斯家族”小说,他坦言,我“以我最大的能力在我的作品中致敬、模仿、剽窃了塞林格”
更夸张的是,这一家的七个孩子,几乎个个是天才。
这七个兄弟姐妹,在“童年时期都曾先后上过一个电台节目,一个名为‘智慧儿童’的儿童智力节目……七个孩子全都在电波里回答了无数要么极度深奥,要么极端可爱的问题”。
考虑到《纽约客》曾经在拒绝发表《麦田里的守望者》时就说过,“在一家(霍尔顿家)里竟然有四个如此特别的孩子……这个安排不大合理”,塞林格干脆在一个家庭里塞了七个高智商成员,难怪有人评价,他对格拉斯一家人的挚爱是“恶趣味”。
这样的“恶趣味”,在有些读者那里是津津乐道的“趣味”:“格拉斯一家人既是塞林格的写作对象,也是他的读者;既是他创作的人物,也是他的朋友。”
但在另一些那里,却是尴尬的“恶趣味”;连塞林格的迷弟,《兔子三部曲》的作者约翰·厄普代克都有点看不下去,忍不住要说,“塞林格爱格拉斯一家人比上帝爱他们的都多”。
一个作家能有多爱自己笔下的人物?
如果有人问这个问题,塞林格将最有权回答。单只是他对格拉斯家族里的一个人物的爱,就可以彻底说明这个问题,这个人就是西摩·格拉斯(Seymour Glass)。
在塞林格已发表的8部格拉斯家族小说中,有4部的主角是西摩·格拉斯。他对西摩的挚爱叫人看了有些难以描述——塞林格一定是“西摩夸夸群”的群主:
塞林格曾经表白:“我热爱写作格拉斯家族故事,我几乎整个人生都在等待它们,而且我做了周密、偏执的计划,将调用我全部的写作技艺与注意力去完成。”
在塞林格的笔下,西摩似乎对格拉斯家族的其他成员意味着一切:
“他是我们蓝条纹的独角兽,我们燃烧着的双透镜镜片,我们的天才咨询师,抑或便携式良心,我们的压舱人,我们唯一的大诗人……一个傻呵呵的蒙受神启的人,一个认识上帝的人。”
这段一般人看了可能会脸红的话,出自西摩的作家二弟巴蒂·格拉斯;他甚至说:“我就是一本词汇书,每句话都在介绍我的大哥。”
虽然我们说,作品的作者与它的叙述者不能混为一谈;但是,有诸多证据表明,塞林格几乎就把自己化身为巴蒂,他们都忍不住要用世界上最好的词汇来形容他们的兄长,西摩。
西摩·格拉斯有一双“唐朝的耳朵”?
塞林格为西摩画了一幅肖像,其中有几处值得瞩目:西摩长着一双“某个古代玄学家或者佛陀的耳朵”、“是唐朝的耳朵”。
这样的西摩,对诗歌的喜好特别值得一提:西摩热爱中国古典诗,尤其是唐代的诗歌,其次是日本俳句。
▲3月21日,成都,白夜;在诗人的空间里,来读一读西摩的两首诗:一首西摩写于十岁时:“约翰·济慈/约翰·济慈/约翰/请戴上你的围巾。”另一首写在旅馆的记事本上:“飞机上的小女孩/她把洋娃娃的头转过来/让它看着我。”
无论事实如何,西摩理解的中国古典诗词,最打动人之处,往往是简单易懂的大白话,足以令感兴趣的听者或豁然、或通达、或愉悦得要死。他喜欢的诗人要懂得欣赏“柿子之美、螃蟹之肥、玉臂上的蚊子包之妙”。
在西摩八岁、巴蒂六岁时,他们的父母举办了一个晚会。晚会结束后,西摩请求为客人递外套,巴蒂回忆西摩几乎无差地把外套递对了人。
他接着写道:“我倒不是硬要说此类本事就是中国诗人或者日本诗人所特有的……但是我的确觉得一个写诗的中国人或者日本人如果不是一眼就能分辨哪件外套是哪个人的,他的诗艺成熟的可能性一定微乎其微。”
塞林格自己也写诗。二战期间他向《纽约客》投的诗稿,多到甚至都让编辑们有了怨言。看来,塞林格本人并没能递对《纽约客》编辑们的外套。
西摩·格拉斯,或者说塞林格本人对中国古典诗词的喜好,让3月21日夜,白夜的阅读现场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九位塞林格的读者,朗诵了《塞林格作品集》的片段,也谈及了他们对塞林格的理解。
马特·塞林格与诗人翟永明对谈;当马特在白夜谈及他父亲的时候,我看到的却是眼前满头乌发的马特,小时候去给父亲送餐时,从父亲工作的小木屋外的溪流里,取出冰镇在那里的瓶装可乐的样子。
在白夜,马特说,在隐居的岁月里,他父亲或许并不孤独,因为有他笔下的人物在陪他。而这些人物,还将在未来,再次与我们见面。
带着这样的消息,马特来到了中国,这个塞林格曾在作品里多次提及,但从未踏足过的世界——一个在他看来,“充满了莲花味儿”的世界。
— THE END —
编辑:慕树 设计:陈霜奕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本文作者,部分来自网络
免责申明:
部分图片源自网络,如涉及版权问题,请留言联系我们,领取稿费或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