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员工离职帖，再度搅动互联网江湖。

近日，阿里巴巴内网一篇近万字的离职长文引发广泛关注。据多家媒体报道，发帖人是原钉钉的产研负责人元安（花名）。

在这篇长文中，元安指出了他眼中的阿里多个问题。他认为，阿里巴巴的辉煌来自时代趋势、马云的战略眼光、价值观筛选、组建独特团队以及良好的制度保障等。不过，他感觉到也许从2017年起，阿里已经“外露疲态”。至于“外露疲态”的具体表现，元安提到了整体大势的降温、部分外部收购的失败以及内部创新少有成功等。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阿里创始人马云也关注到了这条帖子，并进行了回复：“元安同学好，谢谢你那么长的信，写得很好。好像人的成长，阿里的发展也有很多必然要走的路和过程，阿里巴巴在发生变化之中。祝福你，也希望经常回来看看。”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根据公开资料不完全梳理发现，这已经是近两年来，马云在阿里内网的第3次发声。

图片来源：每日经济新闻 资料图

近年来，阿里确实发生了诸多变化。外界纷说之外，阿里核心人物马云、蔡崇信（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吴泳铭（阿里巴巴集团CEO）亦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对阿里的反思。

同样有不少观点认为，阿里员工在离职长文中提到的问题，并非阿里独有。近年来多家互联网大厂纷纷旗帜鲜明地出手整治“大公司病”，折射成长过程中的诸多问题与压力。

中国互联网江湖的变革势在必行。

马云近两年内网3次发声 阿里的焦虑仍在？

事实上，仅从阿里高管的对外表述来看，阿里的管理层多少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的存在。

2023年底，马云在内网罕见的一次发言曾一度引发外界的广泛关注。

当时（2023年11月28日），拼多多（US:PDD）发出了一份超出市场预期的财报。一夜之间，拼多多总市值冲至1846.74亿美元，与当日阿里巴巴（NYSE:BABA）1954.40亿美元的市值差距收窄至约100亿美元。

第二日（2023年11月29日），针对阿里员工对于前一晚拼多多财报和电商等的讨论，马云在阿里内网罕见地参与了谈论并发言。

马云当时跟帖回复称，“我相信今天的阿里人大家都在看都在听。我更坚信阿里会变，阿里会改。所有伟大的公司都诞生在冬天里。AI（人工智能）电商时代刚刚开始，对谁都是机会，也是挑战。”

时至今日，截至6月11日美股收盘，阿里美股股价120.33美元，总市值2869.78亿美元。拼多多同日收盘价103.16美元，总市值1464.51亿美元。

事实上，自2023年底马云首次在内网发声以来，一年多的时间内，阿里高管也多次对外发声。

去年4月，阿里重组周年之际，马云在内网首发千字长文，分享对公司改革、创新及未来前景的思考。

在这篇题为《致改革致创新》的帖子里，马云开篇即提到了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蔡崇信几天前的一则采访视频。视频中，蔡崇信直言“阿里落后了”，“因为我们忘记了真正的客户是谁⋯⋯没有给他们最好的体验。某种程度上我们有点自食其果。”此番言论一度引发网络热议。

当时，马云表示，过去一年，新管理层“直面问题、直面未来，相信年轻人，对年轻团队充分授权。对于我们要什么，不要什么，做出了果断清晰的取舍”“不仅是突破昨日固化的战略，更是打造未来的阿里”。

去年5月，阿里巴巴集团发布2024财年年报。在一封联合署名的致股东信中，蔡崇信、吴泳铭表示，阿里巴巴永远关注未来，并表达了将积极对“大公司病”开刀、保持创业精神的决心——“在接下来的10年里，我们将再次视自己为一家初创企业，坚守‘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的使命初心，以创业的精神持续创新。我们将秉持长期主义，为今天而取舍，为明天而投资。”

阿里人重新创业的“变”与“不变”

近两年，阿里兜兜转转的自我调整也引发了外界的广泛关注。

2023年3月，阿里曾启动新一轮公司治理变革，构建“1+6+N”的组织结构。根据方案，在阿里巴巴集团之下，设立阿里云智能、淘宝天猫商业、本地生活、菜鸟、国际数字商业、大文娱等六大业务集团和多家业务公司。

然而，到了2023年11月，阿里在发布2024财年第二季度业绩公告时表示，决定不再推进云智能集团的完全分拆，盒马的首次公开募股计划暂缓。2024年3月，阿里宣布决定撤回菜鸟上市申请。

今年5月，记者从阿里员工处证实，阿里已经打通内网，重启内部转岗机制。

与这次阿里打通内网、重启内部转岗机制并行的消息是，阿里巴巴集团CEO吴泳铭5月9日在内网论坛发帖，呼吁阿里人回归初心，重新创业。

吴泳铭在信中表示，公司过去两年主动变革，围绕“用户为先、AI驱动”的战略主线，对业务方向进行了重新聚焦和优先级的重组。接下来集团将以饱和式投入的打法，聚焦于几大核心战役。这几个关键战役将由多个业务方参与，发挥各自优势和长项。

阿里日活动现场 图片来源：阿里巴巴公众号

信中还提到，1:1复刻阿里创业起点的“湖畔小屋”已经在阿里巴巴杭州全球总部亮相。“它代表阿里巴巴永不止息的创业精神、永远对创新的追求。选择现在将它搬进全球总部，不是为了怀旧，而是要提醒我们所有人，今天阿里依然在创业。”吴泳铭解释称。

然而，希望员工重拾“创业”精神的阿里依然承受着不少压力。

在近万字的离职长文中，元安特别提到了阿里“外部收购多数失败”这一问题。事实上，近两年，阿里陆续在对“非核心资产”进行清理。

今年1月1日晚，阿里集团发布公告，宣布子公司及New Retail与德弘资本达成交易，以最高约131.38亿港元出售所持高鑫零售全部股权，合计占高鑫零售已发行股份的78.7%。公告显示，阿里巴巴将持续聚焦核心业务，提升股东回报。

去年12月，阿里集团发布公告，同意将所持全部银泰股权以约74亿元人民币向雅戈尔集团和银泰管理团队成员组成的买方财团出售（约占银泰股权的99%）。这意味着阿里巴巴将面向未来持续聚焦核心主业。

此外，阿里还在通过组织架构调整的方式进一步明确核心业务。

去年11月，阿里巴巴集团CEO吴泳铭发布全员邮件，宣布成立阿里电商事业群，由蒋凡负责。新的电商事业群将全面整合淘宝天猫集团、国际数字商业集团以及1688、闲鱼等电商业务，形成覆盖国内外全产业链的业务集群。

今年5月，在发布2025财年第四季度及全年财报后，吴泳铭在当晚的财报分析师电话会上提到，集团基本形成了AI（人工智能）+云、电商、其他互联网平台业务的发展阵型。他表示，2026财年，将继续聚焦电商、AI+云的核心业务增长，面向中长期，塑造以科技为核心动力的第二增长曲线。

这一季度，阿里云收入同比增长18%，为301.27亿元，AI相关产品收入连续七个季度实现三位数同比增长。不过，当前阿里的业务支撑依然是电商业务。从长期来看，阿里在AI这一大方向下的奋战才刚刚开始。

如何奔向“伟大”？大厂“集体焦虑”

值得一提的是，对公司内部问题感到焦虑的不止是阿里。

在去年“618”前夕的高管会上，京东集团董事局主席刘强东发表内部讲话，官宣给采销大幅涨薪，并犀利抨击公司内部部分“躺平”现象。对于公司未来的发展，他犀利点评称：“我们都想成为行业第一。没人愿意加入一家没有未来的公司，没人愿意加入躺平、睡大觉的公司，也没人愿意加入没有激情、梦想、荣耀的公司。真正是我兄弟，就不会希望京东变成这样。”

去年6月，字节跳动文化官方账号“字节范儿”发布8项“大公司病”，并一一给出处方。包括非必要不开会，面对问题不回避不甩锅，跨团队协作时明确责任人，评价一件事要给出最真实反馈，只说大白话，不“骄傲”，不以“大公司”自居等等。

2024年1月，在字节跳动2024年年度全员会上，CEO梁汝波曾表示，字节跳动2024年的关键词是“始终创业，逃逸平庸的重力”。梁汝波在分享中多次提及“危机感”。他坦言，最大的危机感，是担心字节作为一个组织正在变得平庸，无法取得新的突破。

显而易见的是，对于每一家致力于优异表现的企业而言，“平庸”都是令创始人及高管难以忍受的词汇。

就大公司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可能出现的问题，知名数字经济学者、工信部信息通信经济专家委员会委员盘和林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不是所有互联网公司都呈现创新乏力、增长有限的情况，但大多数企业在发展壮大了之后，总是热衷于强调管理和效率，却忽视了创新环境的构建。

他提到，当前，很多互联网企业也在重新构建创新环境，比如让员工更好地表达创意，避免疲劳战，积累更多战略人才。但相比于长周期的创新研发，实际上“管理”对短期业绩提升更加有效。“降本增效”之所以受欢迎，就是因为见效快、短期效果好，以“降本增效”为指导的企业管理模式，势必会压制创新。

“企业有两条路：一条路，构建创新环境，鼓励‘点子王’，提高员工的工作宽松度。另一条路，在管理制度完善、提高员工效率的同时，保持倾听基层员工的声音，良好沟通。”盘和林说。

或许，一些发展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始终会缠绕在这些“大公司”身上，而妥善应对这些挑战，本就是这些公司奔向“伟大”一词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