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红砖民居建筑以其灵秀的造型、精湛的构造、华丽的装饰而闻名遐迩，在中华传统民族建筑之林独树一帜，跻身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是东亚文化之都泉州重要的文脉。遍布闽南城乡的红砖民居建筑，形成历史文化名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历数红砖民居“家珍”，引以为典的当属杨阿苗故居，以致在泉州“言古民居必称杨蔡”(杨指杨阿苗故居，蔡指南安官桥蔡氏古民居群)(图3.4.1)。
图3.4.1杨阿苗故居实景
本人年少当学徒时，经常听老匠师讲述他们在营建杨阿苗故居(宅第)时的许多事迹。有的匠师自学徒起，便参与杨阿苗故居营建达十几年，都成长为老师傅。而本人涉足园林古建行业后，更是对其情有独钟。2014年5月，本人获得福建省人民政府授予的“泉州传统建筑营造技艺代表性传承人”，便是以杨阿苗故居为载体的(图3.4.2)。
图3.4.2蒋钦全荣获福建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证书
因此，关注、探研、推介以杨阿苗故居为代表的优秀传统民居文化，倍感荣幸、责无旁贷。
杨阿苗故居坐落于今泉州市鲤城区江南镇亭店村，由著名非律宾华侨杨阿苗(嘉种)兴建于清光绪至宣统年间，历时13年。故居为砖(石)木构造，穿斗式构架，悬山式屋顶，燕尾形屋脊。宅第富丽精美、声名远播。其之所以历经百年仍风韵犹存，魅力在于其集闽南传统红砖民居建筑营造技艺之大成，是最地道、最“闽南化”的民居经典之作，可以说是解读、探究闽南红砖民居建筑的范本。
一
“五梅花天井”精巧的形制布局
杨阿苗故居为三进五开间带双护厝的闽南式“大厝”。其建筑形制布局，格外精巧独到。闽南民居通常为三开间、五开间，两进、三进院落，有的则在左右两边加建护厝、俗称“护龙”“双护龙”，形成中轴对称、方正严整的围合群落。杨阿苗故居依循闽南传统民居的建筑形制，根据天时地利、建筑规模、使用需求，匠心独具地合理布局、沿中轴线展开，依次有斗门、门厅、天井、大厅、后轩，每进大小厅和后轩的两侧各设2个房间，天井两侧有厢房带前廊、通廊，分别有小边门通东西护厝。由此形成大天井以外，厢房与门屋、正屋间又有四个小天井，称之为“五梅花天井”，院落空间构成丰富别致。此外，东西护厝设有外通的斗门，设有花厅、配有天井，形成各自独立的小庭院。整座宅第有大小天井10个，大小厅堂7间，房间30间，布局井然有序，精巧又不失大气。宜居宜业、规划有致(图3.4.3)
图3.4.3“五梅花天井”平面布局图
考究杨阿苗故居的形制布局，发现其建筑规划特色确实匠心独具:
1
依古制而不拘泥古制，富有新意
故居建筑群落的规划布局，从地理环境(排水、风水)、建筑制度到营造法式，都很好地依循和体现了闽南传统红砖民居的法式制度，因而极具“闽南化”特质。在传统制度运用上十分得心应手、灵活变化，尤其是在轴线的安排、院落的组合、空间尺度的把握上恰到好处，很见功力。
2
纳阳聚气，礼乐有序
故居建筑群很好地运用了传统的建筑风水学原理。门庭开阔、护龙合围；气势轩昂、收放有致。尤其是辟有大小天井10个，加上旷达的屋前埕，纳阳聚气，突破了传统民居“明厅暗房”的局限。房屋的分区布局与使用功能主从分明、尊长有序，各居其所、和睦交融，体现了闽南传统民居着意营造的礼乐伦理秩序。
3
工法上乘，制度适宜
杨阿苗故居地刚过2亩，房间仅30有余，进深オ三落，算不上深宅大院，但却能小中见大、浅中见幽。除规划布局的灵巧外，营造工法技艺的娴熟发挥，营造制度特别是尺制尺度的合理运用，使建筑群凸显了一种大气之美、和谐之美，令人赏心悦目。仔细揣摩，不论是宏观整体还是局部、细部，建筑尺度的把握都很适宜，让人觉得多一分嫌赘、少一分若失，堪称精道完美。
二
“雕彩塑荟萃”精美的装饰技艺
雕刻、油漆彩画、灰塑剪粘是传统民居营造的三项当家装饰技艺。闽南传统红砖民居特别重视装饰，形成了富有地域特色的装饰风格和技艺，营造出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建筑艺术效果。以建筑审美的视角纵览杨阿苗故居的装饰艺术，可以发现，其由外及内，应饰尽饰:燕尾屋脊、花饰山墙、红砖青石的镜面墙、“合寿”式门路厝、大木构架小木木饰、屋内墙面隔屏……石木雕刻、彩绘金饰琳琅满目、精彩纷呈，令人叹为观止。杨阿苗故居装饰技艺之所以能在争奇斗艳的闽南红砖民居之林一枝独秀，全得益于装饰技艺上的“求精”“求真”“求博”(图3.4.4)。
图3.4.4精美木雕
1
求精
精美、精致是故居装饰显示出来的艺术效果与高超水准。透过美轮美奂的建筑装饰，可以看出，不论雕刻还是彩塑，都彰显设计构思精练、施作工艺精巧、取材用料精选的特点。有的高丽堂皇，有的简洁凝重，虽经百年，依然形神兼备、风韵不减。
2
求真
杨阿苗故居之所以为几代南人津津乐道，在于其原真的南红砖民居个性与风格。“真”是美的内涵和魅力所在。故居装饰刻意追求与表达的正是红砖建筑的“真功夫”:原真的装饰风格，原真的装饰手法，原真的装饰“功夫”(工法技艺)，原真的装饰效果。展现的是一幅地道的闽南民居的真实画卷。细微处见真功夫。随处可见的细部装饰，诸如高浮雕的“覆竹”楹联、经久不褪的漆画、雕工精美的青石柱础…无不耐人寻味、极富观赏价值。难能可贵的是故居主人杨阿苗系旅居菲律宾的华侨，除从南洋引进地面花砖外，宅第丝毫没有摻杂糅合南洋的建筑元素，打造了一个“原汁原味”的闽南民居经典。
3
求博
博采众长、技艺广博是故居装饰的又一大特色。木雕、石雕、砖雕、油漆、粉彩画、擂金漆画、灰塑灰雕，闽南式装饰技法运用自如;线雕、浅雕、浮雕、透雕、圆雕等传统雕艺发挥得淋漓尽致;历史掌故、吉祥博古、珍禽瑞兽、花鸟鱼虫、山水林泉等雕饰题材丰富多彩、栩棚如生，充分展现了闽南红砖建筑博大精深的装饰艺术之美(图3.4.5)
图3.4.5高浮雕
三
“诗书画盈门”典雅的人文意境
综观杨阿苗故居，既是经典民居建筑，又是红砖建筑文化的杰作，全方位诠释着多元的中国传统民居文化，无处不洋溢着文化的气息。并随着时光的推移，更显现出它的文化魅力。
民居有文则雅，有文则兴。“诗书画盈门”是杨阿苗故居的写照，由此营造出既民俗化又十分典雅的居家人文环境。
凭借建筑和装饰技艺与语言，杨阿苗故居处处彰显中国传统祥和祈福文化、礼乐孝悌文化、齐家伦理古训文化。宅中还摹刻有唐代颜真卿，宋代苏轼，明代张瑞图，清代吴鲁、林翀鹤、曾振仲等历代著名文人墨客的书画诗联佳作，其中不乏摹书、摹刻的精品(图3.4.6)。
图3.4.6杨阿苗故居中摹刻苏轼名作
满堂文光焕彩，体现出宅第主人的审美情趣，增添故居厚重的历史雅韵。
(本文发表于《泉州市土木建筑学会》2014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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