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的力量
本刊记者 赵艺瑶
皑皑白雪将大地染了颜色,一切生命面对这场凛冽的寒潮,“面部”沧桑,身躯僵硬无力,磅礴的力量无声推动着它们陷入沉寂。冬,一个清冷狂暴的代名词,它的到来,搅浑了一池斑斓潺湲的秋水,就我日常所熟知的,黄栌树的枝叶早已落了稠密绚烂的衣裳,草木果蔬结出了银霜,甚至于躲藏在枯槁暗香下的飞虫走兽,也没能逃脱如星屑般、毛茸茸冰花的素裹。此时,呼啸的烈风仿若一把利刃刀剑,恶魔般紧紧掐住了世间万物的咽喉,但在这片凝肃刺骨的天地间,总会出现些倔强生物,它们突破一切“屏障”,以坦然的姿态迎接风暴。
松树便是其中之一。我一直以为,作为经常在暖阳中吐纳新绿的松科类植物,它应该是喜热而不耐寒的形象,但出乎我的预料,原来夏日不间断汲取的朴茂奇态,是为了在千钧霜雪降落之际,仍能不折不弯,巍峨屹立于肆虐喧嚣的风尘里。只见遒劲的枝干如虬龙般,深深扎根在被人为规整过的冻土里,本该褶皱的树皮,因为跌宕起伏气温的刺激,一块块纵裂后脱落,那些天然刻画出的纹路、肌理与留存的缝隙,在黄褐深沉色泽的映衬下,仿若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山水佳作。它无畏严寒,无惧风雪,卓然不群,遗世而独立,时刻与严酷恶劣的自然环境相抗争,在艰苦磨难中,尽情释放着坚贞不屈、自强不息的君子之风。
松树的生长环境极为复杂,它既可以被人们精心培植在花盆中,成为极具观赏性的盆栽植物,但强悍的生命力,又敦促着它从山林野壑、悬崖峭壁间破石而出。以最让人惊叹不已的黄山迎客松为例,它宛如一位迎客的妙龄少女,以优雅婷美的姿态,屹立于玉屏峰前,殊不知其已有近千年的树龄。正是由于在壁立千仞的裸露巨石里,它长期汲天地之精华,积蓄力量,才会有后来因形利导、循势而起的扶疏风华。如今这棵迎客松雍容大度、泰然自若的性情,已然成为黄山绝景,它在苍茫缥缈的峰峦之间经历了岁月磨炼,以恢弘开阔的胸襟和气度,拥抱天地大美,面貌显得更加自信从容,赏之给人以宽厚博大的神奇力量。
而我目之所及的这棵松树,虽然没有历经尘世流转、山河变迁的沧桑,平凡而普通,但在这个静寂如诗、安逸如画的季节,因迥异于周边其他生物,从而折射出独特耀眼的光芒。在步移景异之间,它和对排凄凉萧疏的梧桐木形成鲜明对比,因其野逸的蓬勃生机,最终引起了我的注意。前几天,一场清浅素洁的飞雪翩然而至,给这片天地装点上了银装,第二天雪停之际,再次邂逅这棵松树,它仿若是一位身披洁白轻纱的曼妙仙子,从天际飘然而来,美得动人心魄。我发现,它似乎想抖落掉身上的华盖,裸露出泛着灵动生机的绿泽,但没有细碎微风的抚摸,只能仰仗照耀的暖阳,将覆盖的水墨颜色,一点一滴地幻化成雾气、雨落,终于,如针尖般狭长而稠密的枝叶,晕染出粼粼金光,它畅然地笑了,我也愉悦了。
至第三天,如它所期愿的,一场躁乱的狂风呼啸而来,然而身上晶莹如玉的衣裳,早已变成零碎冰霜。风,狂吼着,宣泄着,翻江倒海般地想把这棵松树拔地而起,苍翠欲滴的松针,早已被拍打得没有方向感,然而它们还是坚挺地聚合在一起,如同一个团队的舞者,伴随着跌宕的旋律,演绎出极具张力的生命舞姿,轻盈而不失风骨,温柔而有韧劲。之后,我再去观赏时,由于天气温度过于低糜,它那苍健屈曲的枝干上,结出了一层厚重的霜滋,润绿的色泽、透白的点状,还有自然生发的晶莹露珠,它仿佛又换了一身高贵典雅的服装,那样傲然,那样壮美,然而无论如何变装,其始终饱含着坚韧力量,而这本该是它独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