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却尴尬，没有存在感的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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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记者 侯吴婷 编辑 张磊 校对 陈荻雁
2019年7月，还是日本内阁官房长官的菅义伟被问到是否之后会当上首相，他给予了否定的回答，“我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当上国会议员。”一年后的2020年9月16日，菅义伟顺利当选了日本第99任首相。
那时的日媒和民众亲切地称他为“令和大叔”，其作为秋田县草莓农民长子的身份也受到了关注，菅义伟内阁的支持率一度高于60%。然而在他担任首相的一年间，经历了东京奥运会、新冠疫情恶化以及日本不顾国内外反对排放核废水之后，菅义伟内阁支持率跌破了30%。
随着10月4日岸田文雄正式接任菅义伟，成为日本第100任首相，菅义伟的任期也正式结束。当地时间10月4日上午，菅义伟正式卸任。他担任首相384天，菅义伟政府是日本二战后34位首相中排名第12位的“短命政府”。
日本未来将会如何记住菅义伟？新京报记者连线了8位日本人，倾听他们的看法。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人是东京或大阪的工薪一族，有人是攻读日本移民政策方向的博士生，也有人就职于政策咨询公司。
他们说，比起之前的首相，菅义伟没有太大的存在感。农民出身的身份在菅义伟担任首相之际给予了他一定的支持率，但是这一身份又牵绊了他作为政治家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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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于交流的首相
在菅义伟就任之际，和他共事的内阁官房副长官大野松茂评价道，“菅义伟是个很会倾听的人。”日本政治评论家篠原文也称，菅义伟非常擅长人际交往。
然而那时候非常善于人际交往的首相，却在任职后被评价“不会交流”。受访的8个日本人中，有5个都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桥下现居大阪，在一个儿童慈善机构工作。他说，印象中的菅义伟是个“毫无幽默感、十分尴尬的首相”。
35岁的京都居民松田之前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取得国际关系硕士学位后，正在攻读日本移民相关政策方向的博士生。他推测道，“或许菅义伟擅长面对面的人际交往，但是并不善于在公共场合讲话。这也许跟他的出身环境有关。”
“他在公开场合发言时，目光一直很涣散，面无表情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而且不管是记者会还是国会讨论，他都一直只是念着事先准备好的稿件，看起来很不自信。”松田说，“印象最深的是在G7峰会上，感觉他完全被其他国家的元首孤立了。也可能因为他完全不会讲英语吧。”
▲当地时间2021年9月28日，日本东京，日本首相菅义伟在东京国会下议院的内务管理委员会会议上。日本政府决定在本月底结束所有都道府县的新冠疫情紧急状态。图/IC photo
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员吕耀东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不同于出身政治家庭的安倍晋三，菅义伟是一个草根出身的政治家。他并非能说会道，但是个实干家。在安倍晋三执政期间，他一直担任官房长官，负责日本内阁的事务，拥有协调各个部门的能力，但是他确实没有政治家的雄才大略，特别是在其进行公众讲话时容易给人这个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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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政策为降低话费”
虽然菅义伟执政仅仅一年时间，但这一年中其政权经历了诸多挑战，日本新冠疫情一度恶化、东京在新冠紧急状态下举办了日本第二次奥运会、核废水排放问题又引发国内外争议。
吕耀东表示，菅义伟顶着巨大的压力，最终成功举办奥运会，将来他也会以成功举办第二次奥运会的日本首相而被记录在日本的历史上。
但受访的日本人对菅义伟政绩印象最深的既不是新冠相关政策，也不是东京奥运会的顺利举办，而是非常贴近民生的话费降低。
26岁的庆太就职于日本一家政策咨询公司，他说，“在菅义伟上任前，我最期待的就是其关于降低话费的承诺。之前我每个月的话费是8000日元（约465元人民币），现在只要3000日元（约173元人民币），而且3000日元还算是比较贵的套餐。这是真的关乎日本国民的民生问题。之前日本话费非常昂贵，但是从来没有人去真的解决这个问题，他做到了。”
谈到东京奥运会的成功举办，有3位受访者都不认为这是菅义伟的功劳，他们表示奥运会主要还是由东京政府和国际奥委会负责。
▲当地时间2021年8月8日，日本东京，2020东京奥运会闭幕式，随着奥运圣火熄灭，2020东京奥运会正式落幕。图/IC photo
就职于横滨一家汽车公司的剑心说，“我认为大部分日本国民都会觉得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和日本前首相森喜朗为东京奥运会的成功举办付出了更多。”森喜朗原本为东京奥组委主席，但此后因发表歧视女性的言论引发风波，引咎辞职。
除此以外，有两位受访者对新冠相关的“Go To Travel”政策表示不满。去年，为扶持遭受疫情打击的日本国内旅游业和餐饮业，日本政府推出“Go To Travel”（去旅行）和“Go To Eat”（去吃饭）活动，为消费者减半住宿费、提供餐饮优惠券。
剑心批评这一政策只考虑经济效益，“在疫情还这么严重的时候实施这样只在乎经济利益的政策，之后疫情必然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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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话语权的政治家
“我觉得日本从来没有如此没有话语权的政治家。”知名日本记者望月衣朔子这样评价菅义伟。
菅义伟之前担任安倍政府的官房长官多年，去年当选首相也少不了安倍晋三和自民党干事长二阶俊博的支持，受访的日本人都表示菅义伟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像是安倍晋三与二阶俊博的“传声筒”。
“感觉菅义伟实在不是做首相的料。他在任期间并没有控制好自民党内部的派系争斗，而且一直看着安倍晋三和二阶俊博的脸色执政。我总觉得他只是被操纵的傀儡罢了。”剑心说。
▲当地时间2020年9月14日，日本东京，自民党总裁选举投票正式开始，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当选日本自民党总裁，安倍晋三向菅义伟献花祝贺。图/IC photo
他补充道，“菅义伟常年担任安倍政府的官房长官，就任时的政策基本也和安倍晋三一样。每次国会有与二阶俊博的执政理念不同的政策提案时，菅义伟会马上反对。二阶俊博就是菅义伟身后影子里的老大。”
日本民众的这一印象可能来自日本媒体的报道。庆太说，之前安倍或其他首相执政，一般就是他们出来发言，但是菅义伟执政的这一年间，电视报道中还是经常看到安倍晋三，所以会有“菅义伟像安倍晋三的傀儡”这样的想法。
吕耀东指出，其实在个别事务上，菅义伟没有完全服从安倍晋三，比如安倍曾提出日本需构建“对敌基地攻击能力”，即日本可以在受到敌方导弹攻击前打击敌方导弹基地，实施“先发制人”的打击。安倍晋三要求菅义伟对这一提议进行讨论，但菅义伟一直都没有进行相关安排。不过，菅义伟确实在大部分内政外交政策上基本听从安倍指示，这对菅义伟来说已成“思维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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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认真的温柔大叔”
包括日本内阁前官房副长官大野松茂以及前大阪市市长桥下彻在内，接触过菅义伟的人都表示，他在所有聚会上都滴酒不沾，在酒局上都会认真倾听大家的政策意见，是个很认真的人。
桥下彻说，“有两种政治家，一种在幕前很会说话，一种更倾向于在幕后认真工作。菅义伟属于后者。”
这种“认真”的印象也留在了受访的日本民众心中，虽然对其政治评价不一，但受访者都认为，现实生活中的菅义伟就是一个“很沉稳、很认真的温柔大叔”。
“我（高中毕业）来到东京之后，发生的只有坏事。”2019年还是内阁官房长官时，菅义伟曾在采访中腼腆地笑着说。那时候的他，还觉得自己会回到秋田县，继承家里的草莓农田。
但高中毕业时，他就想去东京看看，“总会发生一些好事，那时候大家都这么想。”
当年秋田县初中只有120个人左右，其中很多人毕业后开始在家里的农田帮忙，大概只有30个人选择继续上高中，菅义伟是其中之一。高中毕业来到东京后，他边在蔬菜店等各种地方打工，边开始准备大学入学考试，最终考入了法政大学。
之后他抱着“政治可以改变世界”的想法，通过各种法政大学的人脉和其他资源的帮助，开始了他的执政之路。
庆太对菅义伟的这次受访印象很深，“在那个年代考上大学很了不起，而且他边打工边考上大学这件事也很让我敬佩。”
▲当地时间2020年9月6日，日本东京，时任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接受《读卖新闻》采访。图/IC photo
但剑心认为，“菅义伟太过认真谨慎，所以很难做出重要决定。对菅义伟这么认真的人来说，承担失败的责任更加可怕。”
庆太也表示，菅义伟认真的性格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做好一国领袖，“官房长官的职位更适合他。”
吕耀东总结称，“菅义伟在这一年任职期间，民生和疫情都没有处理好，最终导致支持率不断下降。民生方面，日本长期经济低迷，安倍晋三时期至少还推出了安倍经济学，菅义伟则乏善可陈。疫情方面，菅义伟多次宣布新冠紧急状态，疫情却一直在反弹，引发了不少民众的不满。”
菅义伟这一年没有取得大的政绩，但吕耀东认为，他还是对日本做出了不少贡献，只是这些小的政绩不能成为支撑他连任的政治资本。
值班编辑 康嘻嘻 吾彦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