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故乡】
《喧嚣荒原》长篇小说—03
【编者按】1月27日下午,党益民新版《喧嚣荒原》首发式暨文学作品分享会在富平举行。著名军旅作家、武警少将党益民,陕西省政协原科教文卫主任雷涛,陕西省新华出版传媒集团总经理范新坤,陕西省新闻出版局原副局长任中南,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安市作家协会主席、著名作家吴克敬,著名文艺评论家仵埂 ,渭南市新华书店总经理张晓亭,富平县副县长胡万社 ,太白文艺出版社社长党靖,太白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霁虹以及多名文学评论家和大批文学爱好者们参加了活动。
此次活动由中共富平县委宣传部、太白文艺出版社、富平县新华书店联合主办,富平县电视台、富平县作家协会、阎良区作家协会协办。活动由太白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韩霁虹主持。
三
冷不丁,杏树后面闪出一个人,跳过来猛然搂住莫鹏举的腰。不用扭头他就知道是香椿,她每次都是这样,搁在以往,这时他会扭过身去将她拥在怀里,疯狂地亲吻、抚摸,可是今天他没有这样做。她实在让他等得太久了。
他冷着脸说:“你咋才来?”
香椿从身后探过一张俊俏的脸:“咋,生气啦?老六缠磨得我走不开么。我哄他说我上地里摘些豆角去,这才脱了身。”
莫鹏举见女人手里果真有一把豆角,抓过去顺手一抡搭在了杏树枝丫上,说:“豆角不会等回去的时候再摘?害得我寻了你半天!”
香椿说:“你以为我是急着摘豆角?我是留神老六跟没跟来。那货要是偷偷跟了来,就麻烦了。我心里有些害怕。”
莫鹏举警觉地问“他觉察出来了?”
香椿说:“昨晚他要我,我不想让他沾身,他就撸了我一耳光,问我是不是外头有野男人了,我说没有,他说那你咋不愿意,我说我身子不舒服,你猜那贼熊说啥?他说你不舒服我给你弄一弄就舒服了……我心里害怕得很!你没见他那一双贼眼,血丝拉红的,恨不能一口把我吃了,说不定哪一天我真的就死在那贼熊手里了。”
莫鹏举将香椿拉到怀里,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我看是你多心了,自己吓唬自己。”
“可我们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得拿个长远主意!”香椿说,“万一哪天让他知道了,我就活不成了……”
“你不用怕,有我哩,看他敢咋样!”
“那货是个二球,啥事做不出来?他不敢把你咋样,可他拾掇我哩。”香椿说。
莫鹏举说:“那你说咋办?”
“要我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全当没这回事。”
莫鹏举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推开香椿:“那你现在就走!”
香椿愣愣地看着莫鹏举,眼里漫起一层水雾,很快又凝结成泪珠,一颗接一颗落了下来。“人家心里害怕,才向你讨主意哩,还用这样的话气人家!你知道人家喜欢你,离不开你……”香椿说着,捂住脸哭了起来。
莫鹏举重新把香椿搂在怀里:“我跟你说笑哩,你就当了真?”好说歹说地安慰了一会儿,香椿才不哭了。
香椿叹口气说:“唉,这一辈子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莫鹏举说:“一个村里住着,啥时候想在一起就能在一起。”
“那也是偷偷摸摸的。”
莫鹏举笑了,说:“偷着吃才香哩!你没听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香椿捶打着莫鹏举:“好啊,你偷到了人家就说这种话!”
莫鹏举见香椿高兴了,越发逗她:“谁知道谁偷谁呢。”
香椿捶打得更欢了,把头抵在莫鹏举的胸脯上说:“好你个没良心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莫鹏举嘿嘿地笑,任香椿在怀里滚来滚去地撒娇。他亲吻着她 的嘴唇、耳朵、脖子,尔后撩起她的衫子,噙住了她的红樱桃似的乳头,有滋有味地咂啄了一会儿,又将脸整个地埋进乳沟里不停地拱着。香椿一只手抓住了莫鹏举的根本,轻轻地揉捏着,另一只手悄悄解开了他的裤带,他的黑绸裤子唰地滑到了脚面。同时,莫鹏举又解开了香椿的裤带。香椿温顺地转过身去,双手扶住了一棵杏树。莫鹏举从后面迎了上去……女人欢快地声唤着,两只白兔似的乳房疯狂地跳跃着,杏树富有节奏地兴奋地摇晃,熟透的杏子纷纷落地,有几颗落在了香椿光洁雪白的脊背上……
关键时刻,一只老鼠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跳上了香椿的脊背,稍一迟疑,发觉站错了地方,又急忙跳下去落荒而逃。但俩人已经受了惊吓,停止了动作。香椿发现一队蚂蚁正从树干爬到了她的胳膊上,惊叫一声跳了开去,也顾不了提裤子,双手扑打着胳膊上的蚂蚁,嘴里发出一声尖叫。莫鹏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哎哟”一声蹲下身去,那根刚才还勇猛无比的东西,一下子就软了。
紧接着,冷子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莫鹏举大惊失色,拉起女人跌跌撞撞地钻进了附近的一孔土窑。不大功夫,冷子停了。从窑口望去,所有的杏树都变成了光杆杆,遍地是狼藉的烂杏。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天色忽暗,狂风大作,树叶被狂风卷起在空中飞舞,阴森可怖。香椿吓得钻进莫鹏举的怀里瑟瑟发抖。莫鹏举想安慰女人几句,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香椿想起了什么,惊叫道:“哎呀,我的豆角!”
“啥时候了,还想着你的豆角!”
莫鹏举话音刚落,只觉大地猛烈地抖动起来,窑顶唰唰地直往下掉土。不好,地震了!他拽起女人就往外跑,刚跑出窑口,只听身后“轰”的一声,窑就塌了。他们被窑里扑出的气浪掀翻在地,面如土色,冷汗淋漓。杏树哗哗作响前俯后仰,像个疯狂的醉鬼,忽地扑到在地,忽地又站立起来……
待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他们才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沾满了污泥和屎样的烂杏。香椿又一次想起了她的豆角,跑过去满地寻找。莫鹏举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忘不了那把烂豆角。但女人自有女人的道理:豆角是她的幌子,没了豆角她回去无法向老六交待。
这么大的灾难,家里这阵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莫鹏举也不理睬香椿,踉踉跄跄走出了杏林。
香椿清清楚楚地看见莫鹏举消失在莫家祖坟里,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莫鹏举突然出现在莫家大院,着实让人都吃了一惊。
他浑身沾满了黄屎一样的稀泥,头发凌乱,面无血色,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刚才人们村里村外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现在他却冷不丁站在了院子里。
“掌柜的,您上哪儿去了?!”下人们惊奇地问。
莫鹏举一句话没说,身体像一堵山墙一样,“轰”的一声倒在了一片狼藉的院子里……
莫鹏举发了一夜的高烧,第二天烧刚退去,他就从炕上爬起来了。他感到浑身乏力,脚下像踩了棉花。但他的脑子却特别清醒。这个时候不能躺倒,家里村里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全村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他呢。他不能让村里人失望,不能让桃花沟的仇人看笑话。他必须强打起精神重新站起来。
莫鹏举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埋他的父亲。紧接着,开始召集短工修复倒塌了的那段城墙。
城墙,对于一个村子来说,就像木桶上的铁环。铁环断了,木桶也就散了;城墙塌了;人心也就散了。人心可不能散啊!桃花沟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莫村呢。
修复城墙的事,由能干的管家负责。但莫鹏举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要亲自去工地上去看一看。
清晨起来,他感到身体还是有些虚,动一动就出虚汗。为了提神,他用紫砂壶泡一壶酽茶。茶是他亲自动手泡的,没有让丫环们沾手。先人莫爵留下话来,说女人要是碰了这壶,莫家就会遭受厄运。紫砂壶是莫家的一件稀世宝贝,已经传递了十几代了,从来没有女人碰过,连太婆也没有碰过。现在父亲莫仁厚走了,紫砂壶自然就传给了莫鹏举。谁拥有了紫砂壶,谁就是莫氏家族真正的“掌柜的”,这一点,莫村人和桃花沟人心里都明白。
这把壶胎质细腻,色泽红润,形似蜜桃,又以枝叶作把儿,指甲盖大小的三枚小桃作脚。壶的大小恰好双手可以拥握,造型自然,极为有趣。壶的内壁上有一首诗:“锦接不籍天流掷,练影中堆万边云,设与水仙作春服,天边风月傲清华。”壶底刻有“乾隆”二字,显然这是乾隆题写的诗。这壶原本是宫里的御壶,有一年皇上宴请群臣时高兴,就顺手把它赐给了在朝为官的莫家先人莫爵。
喝了壶酽茶,莫鹏举感觉精神多了。他走出大门,朝着城墙修复工地走去。他走得很慢,很稳,尽力让人看不出他的双腿绵软无力。他是一村之主,应该显示出大掌柜的强大和不可战胜。巷道里的人看见了他出来,都争着跟他打招呼。看得出,人们的目光是喜悦和敬佩的,他们不再为他担心了。走在他们面前的还是以前那个硬硬朗朗的大掌柜,甚至比以前还要精神。莫鹏举穿行在人们的目光里,步子走得更慢,更稳了。
短工们没有看见莫老爷走来,一边干着活儿一边嘻嘻哈哈地口片 闲传,磨闲牙。一个短工说:有两口子,一个不放心一个,女人出门时,男人给女人那地方画了个鸭子,作为记号。女人出去没干好事,蹭掉了鸭子,怕男人回去问,自己画了一个上去,结果画错了地方。回去后男人发现位置不对,就问女人,鸭子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女人先是一惊,但马上就镇静了,说鸭子过了河了嘛。后来男人要出去,女人也给男人的家伙上画了只猴子。男人出去也没干好事,猴子也被蹭掉了,自己个画了一个上去,但画得有些偏上。回去后女人问,猴子咋跑到上面去了?男人没好气地说,你的鸭子能过河,我的猴子就不能上杆?
短工们“哄”笑了,说你他妈真骚。
另一个短工说,我也说一个:有个婆娘趁男人不在经常偷人,一次刚完事,男人喝酒回来了,野男人急忙从后窗往外跳,男人去抓没抓住,却抓下一只鞋。男人将婆娘打了一顿后,把鞋枕在头下就睡,说是第二天要拿去告官。婆娘半夜悄悄把鞋调换了。男人早上起来一看,见是自己的鞋,忙向婆娘赔不是,说我昨夜喝醉了,错怪你了,原来跳窗的人是我。
短工们又是一阵大笑。
莫老爷咳嗽了一声,拉下黑脸走了过去。短工们见老爷来了,赶忙埋头干活。莫老爷训道:“我雇的是短工又不是说嘴匠,你看你们一个个熊样,做活像吊死鬼寻绳哩,吃饭倒像李闯王攻城呢!”短工们不敢吱声。管家不知从什么地方跑过来,讨好地说:“其实,短工们说笑是说笑,但并没有耽误功夫。我一直在这儿盯着呢,老爷您就放心吧。”老爷知道自己的管家是个恪尽职守的好管家,但他还是对城墙的质量有所怀疑,担心那些短工只顾说笑口片 干嘴,出工不出力,城墙修补得不结实。
夜里,莫鹏举让家丁悄悄往刚夯实的墙基上面的坑窝里注满了水,想以此来检验城墙修补得是否结实。若是早上坑窝里的水渗完了,说明墙身没有夯实,短工们耍奸溜滑偷了懒;若是坑窝里还有水,说明墙身夯实了,短工们没有偷懒。第二天一大早,莫鹏举亲自爬上城墙去看,坑窝的水还有多半,知道昨天那话冤枉了短工,就吩咐管家杀了一头猪两只羊,犒劳了短工们。短工们十分感激,干起活来更舍得出力,工程进展更快了。
这下,莫鹏举放心了,总算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一松,暂时被赶走的病又回来了,比以前更厉害,人一下子就瘫软在炕上,开始咳嗽、发烧,浑身冷得直打哆嗦。更让他懊恼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下身也出了问题。杏林里那只跳上香椿脊背的老鼠,使他曾经引以为豪的物件变成了一只死老鼠。
莫鹏举不想让人知道他又病了,更不想让桃花沟的人知道。管家心领神会,悄悄从古川县城请来恒心堂的老中医,后来一天夜里又用一顶黑轿子从蒲城县偷偷抬来了洋教堂的西医,但两个先生都没有解决问题。太婆见孙子莫鹏举病得不轻,很是担心,急得在院子里转圈圈。儿子刚刚去世,孙子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啊。
管家垂手而立,目光像织布一样跟着太婆穿梭,怯生生地问:“要不,让拐子来试试?”
拐子叫天胜,是莫村唯一的医生。太婆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管家,似乎不相信天胜那个二把刀能看好孙子的病。
管家说:“拐子见过世面,得过名师指点,兴许能行。”
太婆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说:“那就让他试试吧。”
管家起身去叫天胜,脚步刚踏进天胜屋门,就听见天胜正和婆娘兰子吵架,管家一听就知道是为了米子的事。
米子是兰子的妹子,去年与姐姐吵了一架后就离家出走了,至今没有下落。管家心里说,别看这女人吵起架来像母老虎一样,可到不了天黑又和天胜粘糊上了。这女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天胜痴情着呢。
七八年前,天胜的腿还是直溜溜的,走路脚下像有股旋风,可他去云南混了几年回来腿就瘸了。瘸了一条腿的天胜却带回了两样稀罕东西:一个是看病治伤的本事,一个是如花似玉的女人。女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都很年轻,而且还是姊妹俩。
关于天胜的瘸腿和他带回来的姊妹俩,莫村人有许多猜测。一种说法是,天胜在云南参加过贩运鸦片黑帮组织,两帮人马发生了火拼,打伤了天胜的腿,天胜就失去了使用价值,被黑帮赶了出来,天胜只好用积攒的银子拜师学艺,学到了一手看病的好手艺,买了姊妹俩回来。一种说法是,天胜跟一个名望很高的云南“药王”学艺,“药王”身怀制造专治刀疮外伤“云南白”的绝活,天胜想把这绝活学到手,“药王”却只教他如何看病,始终不传授给他。天胜等了几年没有结果,就失望了,把他的两个女儿拐了回来,算是对师傅的一种报复。路上遇到了歹人,为了保护姊妹俩被人打断了腿。
当然这只是莫村人的猜测,至于事实本事怎样就不得而知了。对于天胜的传奇经历姊妹俩守口如瓶,天胜更是从不提起,谁问就天胜就跟谁急,后来也就没人再问了。这事就成了莫村众多秘密中的一个。
更让莫村人想不通的是,仙女似的姊妹俩兰子和米子,却对其貌不扬的拐子天胜百依百顺,像是姊妹俩前世欠天胜的,今世任劳任怨地清还来了。天胜娶了姐姐兰子,三个人一起过日子,夜里睡在一个炕上,炕中间只隔了一道布帘儿。姐姐兰子开始不愿意,说你娶的是我,又不是我们姊妹俩,不能睡在一个炕上。天胜说,就这一间房子,不睡一个炕上睡哪里?先挤一挤吧,等诊所赚了钱,再给米子盖一间屋子就是了。兰子就不吭声了。夜里天胜和兰子不敢出声,兰子实在忍不住了就轻轻哼哼几声,布帘那边的米子就生气地说,你们能不能小声点,两人就收敛了声息。没过几天兰子又开始哼哼了,米子就用被子捂了头,可兰子的哼哼声还是顽强地钻进了耳朵。
第二天早上米子不理兰子,兰子也觉着挺对不住妹妹的,就低声下气地说,你不能怪姐,姐不是故意的,姐是实在忍不住了,你不知道你姐夫的劲有多大!说着兰子就红着脸无比幸福地笑了。米子想像不出姐夫的劲有多大,所以夜里经常失眠。那时候,米子已经十七岁了。
去地里干活的时候,兰子拉着车子,天胜坐在车上,米子跟在后面,一家三口一路说说笑笑的。到了地里,姊妹俩把天胜放在地头,然后又说又笑地去干活。天胜坐在那里看医学方面的书,看累了,乏了,饿了,就冲姊妹俩吼一声:“我饿了,回吧!”姊妹俩就放下手里的农活,拉着拐子天胜回家去了。这一切,让莫村的男人十分羡慕,心里酸酸地骂:“狗日的拐子,真他妈有福!”
男人们想不明白,拐子天胜哪一点比他们强,竟能得到这么好的两个女人,莫非他狗日的球上长了花?
拐子天胜给米子的屋子还没有盖好,米子就走了。那天早上,兰子做好了早饭进屋去叫拐子和米子起来吃饭,看见两个人钻在一个被窝里像两条蛆一样蠕动,惊得说不出话来。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能做的只是一把掀开被子,向炕上的两条白虫重重吐了口唾沫,转身走进厨房将一锅红豆稀饭泼在地上,一个人坐在灶前捂着脸呜呜地哭。两个人老实了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又钻进了一个被窝。一个是自己的男人,一个是自己的妹子,都是兰子所爱的人,她能把他们咋样呢?再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再碰到这种事情,兰子只恨恨地说,快起来吧,等一会儿让外人看见了,多丢人!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一家人在外人看来和和睦睦,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半年后,姊妹俩不知为什么事情大吵了一架,一直吵到了巷道里,刀子嘴兰子麻袋里倒核桃稀里哗啦把什么事都抖落了出来,米子再也没脸在姐夫家呆下去了,双手捂了脸呜呜哭着离开了莫村。
兰子正骂着,见管家走进来了就立马住了嘴,换上了一副笑脸,又是端凳子又是倒茶水,好像他们刚才不是在吵架,而是在排练演戏。管家也装着没有听见他们吵架,向说明了来意,天胜听说是老爷请他去看病,激动得脸都红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背起牛皮药箱就要往外走。兰子飞快地卷了一个煎饼,塞进天胜手里说:“饭没说完就走,迟早饿死你个瞎熊!”天胜将煎饼还给兰子,嘿嘿一笑说:“到莫家大院去,还能饿着我?”说着就往门外走,比管家还着急。管家摇头笑了笑,心里说狗日的天胜就是有福,摊上这么一个好女人。
天胜看过莫老爷的病情,说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话:“掌柜的没病,只是受了惊吓,有些虚脱,吃一两个月人奶就好了。”当天夜里,管家就悄悄把天胜领进莫家大院。天胜察看了莫鹏举的病情,说:“老爷只是受了惊吓,又被冷子激了一下,稍感风寒,有些虚脱,吃一两个月人奶就好了。”谁也没有见过用人奶当药治病的!管家说:“你可不要拿老爷的病耍笑!”天胜说:“你借我个胆我也不敢,老爷吃三个月人奶,若是病还好不了,你找我算帐!”
村里人从天胜嘴里知道老爷病了,三五成群地都来看望,又怕惊扰了老爷,只站在院里望一会儿老爷的窗户,将来时怀里揣的鸡蛋、手里提的麻花、油糕、酥饺等孝敬老爷的吃食交给管家,又一个一个悄悄地退了出去。管家说,你们来就来了拿东西做啥?人们说,我们知道莫家大院不缺这个,可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大伙都盼着老爷早些好哩。又说,莫村没有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老爷。十几个正在奶孩子的女人听说老爷的病需要奶水,就主动跑到莫家大院,说自己的奶水旺,老爷能吃我们的奶水是我们的福分呢;说只要能治好老爷的病,我们哪怕让孩子断奶哩;说老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们长大了靠谁去?
管家从中挑选了两个年轻俊俏的女人,让她们每天早晚两次来给老爷提供奶水。被选中的女人喜滋滋的,感到无比的光荣。没有被选上女人对管家不满,嘴里嘟囔着说,老爷要的是奶水又不是脸面,用得着看俊丑吗?
(未完待续)
党益民
陕西富平人,诉讼法学研究生,武警少将。2次荣立二等功,11次荣立三等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六所高校客座教授。出版长篇小说《喧嚣荒原》《一路格桑花》《石羊里的西夏》《阿宫》《父亲的雪山,母亲的河》《根据地》《雪祭》、长篇报告文学《用胸膛行走西藏》《守望天山》等10余部文学著作。《一路格桑花》改编成20集电视连续剧,在央视一套黄金时段播出;《守望天山》改编成电影和歌剧。作品曾获全军新作品一等奖、《中国作家》年度大奖、巴金文学院年度大奖、北京文学奖、徐迟文学奖、柳青文学奖、鲁迅文学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多种奖项,部分作品在港台出版、被译介到国外。先后在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藏光》《阿宫》《守望天山》《根据地》《喧嚣荒原》五部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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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荒原》内容简介
《喧嚣荒原》是党益民的成名作,2002年初版发行。该书曾获《中国作家》年度大奖和巴金文学院年度大奖。修订后的最新版,2019年1月在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
这是一部有关西部民生的野性而疯狂的史诗,是一部彰显着儒家文化景象的封建家族史,也是一部弥散着党项民族秘史因子、氤氲着神秘历史幻景的文学经典。作品磅礴大气,新颖别致,厚重而空灵,现实而魔幻,极具可读性的同时将反战、复仇、情欲置于极其严肃深刻、冷静宏大的叙事城堡之中,展示了作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和非凡的才华。
【名家点评】
何镇邦:这部小说所表现出的神秘诡异的魔幻色彩,让人有一种审美的愉悦和震撼。小说的笔墨粗扩、凝重,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叙述风格。
何西来:小说人物众多,情节曲折,很好读。敌对的双方在仇杀之中寻求报复,寻求生存之道,最终谁也逃不出命运的魔掌,报复的结果是被报复,是彼此的毁灭。在我看来,不妨把此书当作一则历史寓言来读。
李炳银:在一种莎士比亚式的丰富、精彩人物情节描述中,实现了作家对西部历史和民风的理解与表现。作品情节跌荡起伏,人物性格复杂多样,有很强的阅读诱惑力量。
雷 达:小说对家族文化的愚昧、荒唐的描绘富于特色。我感到,《喧嚣荒原》抓住了一些有价值、有潜质的东西,这是作者独自拥有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