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受爱情和工作打击的方鸿渐意外地收到了国立三闾大学的聘书，更意外的是，这份工作是当时苏文纨的追求者赵辛楣为了疏远他和苏文纨的关系为他求得的。

赵、苏二人从小就是朋友，他喜欢苏文纨多年，所以起初赵辛楣把方鸿渐当作情敌，对他冷嘲热讽、百般刁难，直到苏文纨和方鸿渐闹翻后转身嫁给了诗人曹元朗。

此时的赵辛楣也发现他和方鸿渐只不过是误会一场，从此二人成为挚友，并决定和中国文学系的主任李梅亭、三闾大学校长高松年的远亲顾尔谦、还有赵辛楣朋友的女儿孙柔嘉一同前往三闾大学任教。

人际关系的复杂多变、职场关系的明争暗斗拍碎了方鸿渐在三闾大学大展宏图的美梦，同时也一步一步走进孙柔嘉的“圈套”与其结婚。

婚后，方鸿渐孙柔嘉夫妇、方家与孙柔嘉姑母家的矛盾日渐暴露并激化，直到方、孙二人从不断争吵到大打出手，这段看似美好的婚姻终究还是走向了破碎……

《围城》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小说中作者提出了 “围城”这个引人深思的概念。那么，究竟什么是“围城”呢？

杨绛先生曾说“围城”的内涵主要是：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可见围城不仅仅局限于爱情、婚姻层面，也有职业、自我，甚至人生的各个层面。

“爱情”是一座围城

整篇小说中，方鸿渐与四位女子，准确来说是五位女子的情感纠纷无疑是最重要的主线。

第一段是与周家女儿仅有一纸婚约的爱情。

这场“父母之命”的婚约最终也以周家女儿的不幸去世而告终，注定有缘无分的命运使方鸿渐终于逃脱了“未婚夫”的称号，成为了自由人。

第二段是与鲍小姐充满引诱和欺骗的爱情。

方、鲍二人相遇在回国的行船上。鲍小姐身段妖娆，大胆开放，因为“赤身裸体”的装扮被同船的人称为“熟食铺子”、“局部的真理”（因为真理是赤裸裸的）。

一句：“方先生，你长的真像我未婚夫”就轻而易举地撩拨了方鸿渐的内心。殊不知，她口中的未婚夫是一个半秃顶、带着大眼镜的黑胖子。这段感情也以船快到岸，鲍小姐的渐渐疏远而告终。

“这场艳遇发展得像电光火石一般迅猛，又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

以为已经得到爱情的方鸿渐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人家旅途中的一剂调味品罢了。

第三段是与苏文纨待价而沽、充满虚荣的爱情。

苏文纨理想的自己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自认为一切男人都应该围着她转，所以她一边为同一阶层的赵辛楣和曹元朗的追求而得意，一边又希望方鸿渐也加入这场争风吃醋、没有硝烟的战争中。

可方鸿渐做事优柔寡断，对于苏的追求不是直接拒绝，而是一直敷衍。这段感情也在一个看似“轻的不能再轻”的吻后不欢而散。

第四段是与唐晓芙充满真心和欲望的爱情。

方鸿渐眼中的唐晓芙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桩罕物 ，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单纯青涩的唐晓芙如一阵微风，轻轻柔柔地吹进了方鸿渐的内心，就当两人的恋爱关系逐渐明朗，方鸿渐写信求婚唐晓芙时，这段感情也终止于苏文纨的挑拨。

唐晓芙向往的爱情是纯洁忠贞又充满占有欲的：“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 ……”

方鸿渐“丰富”的过去“败露”在唐晓芙面前，这场本来充满热情、即将走向光明的爱情也不得不在失望中狼狈消失。

“婚姻”是一座围城

自我认为，“爱情”和“婚姻”就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所以这里做了分开描述）。

如果说方鸿渐前四段的感情只停留于懵懵懂懂的爱情，那第五段就是与孙柔嘉工于心计的婚姻。

孙柔嘉是一个出身平平，相貌平平，性格平平，可以说一切都平平的女孩子。但在一切平平的背后，孙柔嘉十分懂得经营自己的爱情和婚姻。

方鸿渐和孙柔嘉从旅途中的初次见面到成为三闾大学相安无事的同事，再到孙柔嘉精心谋划使二人生出舆论，最后订婚、结婚。方鸿渐一步一步地走入孙柔嘉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彻底地离开了爱情的围城踏入了婚姻的围城。

方鸿渐稀里糊涂地就和孙柔嘉结了婚，似乎这婚姻就是孙柔嘉的一场“哄骗与谋划”。

或许此时的方鸿渐在经历了几段不告而终的爱情之后对于婚姻只有一种想法：

结婚无需太伟大的爱情，彼此不讨厌已经够结婚的资本了。

赵辛楣曾经对方鸿渐说：

结婚以后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应该先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是的，孙柔嘉在订婚以前常来看方鸿渐；订婚以后，只有方鸿渐去看她。鸿渐最初以为她只是个女孩子，对自己百依百顺，事事都要请教自己。

可订婚以后，他渐渐发现她不但很有主见，而且主见很牢固，还一改之前的脾性样貌，成了一个事事都要自己做主，还经常指责他的妻子。

"

结婚仿佛金漆的鸟笼，笼子外面的鸟想住进去，笼内的鸟想飞出来；所以结而离，离而结，没有了局。

"

方、孙二人的婚姻本是可以走向幸福美好的，但是命运仿佛刻意地让这理想的婚姻避开了他们，把现实的婚姻变成了夫妻二人互相出气的手段。

“从前受了气，只好闷在心里，不能随意发泄，谁都不是自己的出气筒。现在可不同了；对任何人发脾气，都不能够像对太太丈夫那样痛快……毕竟离婚不容易……”

方、孙夫妇回上海以前的吵架，随吵随好，宛如富人家的饭菜，不留过夜的。渐渐吵架的余仇，要隔一天才会消释，甚至不了了之。

方、孙二人的婚姻是孙柔嘉一手策划的，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是不对等的。

对于孙柔嘉，她一开始爱着方鸿渐，不然她不会与方鸿渐共进退，在方鸿渐被解聘后辞掉三闾大学的工作跟他一起回上海。

对于方鸿渐，他并不爱着孙柔嘉，他会结婚完全是因为这场婚姻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拒绝。

或许这就是没有信任与感情基础的婚姻吧。

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二人没有一天不吵架的。 为自己吵，为朋友吵，为工作吵，甚至为了随便一句不起眼的话也要吵。

不管是他们本身还是双方家庭的氛围差异，都在引诱着他们夫妻二人走向崩溃。

方鸿渐和周家女儿的围城除了一纸婚书外并没有任何交集；因为抵不住诱惑，方鸿渐满心欢喜地进入了鲍小姐的围城，却被玩弄地狼狈不堪。

方鸿渐想进入唐晓芙的围城，却求而不得，失败而归；苏文纨曾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方鸿渐的围城，其实却一直在外徘徊；方鸿渐不想进入孙柔嘉的围城，可他稀里糊涂地就进去了，然而结婚后又时时不满，想要逃离出去。

我想这也就是对“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很形象的解释了，城内的人经历了城内各样的“险恶”想逃出去，城外的人幻想了城内各样的“美好”想冲进来……

就像“我们都在羡慕着别人，却不知别人也在羡慕着自己。”

“职业”是一座围城

伴随着爱情和婚姻，书中的职业之城也让人无限感叹，看似从一座城里挣扎着逃出来，却又在无形之中陷入了另一座城的禁锢之中。

以本书的主人公方鸿渐的职业发展为例。学无所成的方鸿渐凭着以假乱真的“克莱登大学”博士学位文凭不负众望，衣锦还乡。又被写进报纸，又有记者采访，还有学校校长邀请去做演讲……

但他们都不知道：

方鸿渐到了欧洲，即不抄敦煌卷子，又不访《永乐大典》，也不找太平天国文献，更不学蒙古文、西藏文或梵文。四年中倒换了三个大学，伦敦、巴黎、柏林。随便听几门功课，兴趣颇广，心得全无，生活尤其懒散。

受到准岳父周先生极度认可的方鸿渐心安理得地住在周家，并在周家的点金银行里挂名拿工资，开始了在上海的生活。

极其自负的心理让他觉得这份工作不甚体面，加之与苏、唐二人的情感瓜葛，方鸿渐又和岳母周太太闹翻，最终不得不与周家、与点金银行分道扬镳。

之后又在一次意外之中与赵辛楣结为挚友并一同去往三闾大学任教。

一学期在各个院系“打杂”的方鸿渐在学校的各种“关系”之中不断碰壁，伪造的博士文凭又使他处处心虚，总是低人一等。最后竟因为好友赵辛楣留下的一本书，遭到同事举报“作风存在问题”，在学期末连聘书都没有收到。

校长的不重用，同事的排挤，学生的轻视，使得方鸿渐对于三闾大学这样的工作环境厌恶至极，他决定带着孙柔嘉一起离开三闾大学，重回上海。

在上海，他在赵辛楣介绍的报馆工作，任资料室主任一职。

但好景不长，受时局影响，方鸿渐所在的资料室“最不重要，随时可以换人”，他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报馆第一个被辞退的人。

这让自命不凡的方鸿渐并没有和妻子商量，而是自作主张早早地辞掉了这份工作，因为相较于被迫开除，还不如自己主动先走来得潇洒。

而此时的方鸿渐又不得不另谋差事……

方鸿渐离开了“学校”的围城进入了原岳父周先生点金银行的围城，在不得已撤出之后又陷进了三闾大学这座更深的围城，当方鸿渐满身伤痕地逃离之后再一次步入了报馆的围城，最后又挣扎而去。

而前方又不知是哪座凶猛的“围城”露出锋利的獠牙狡猾地笑着，在等待方鸿渐这个“猎物”主动上门……

“自我”是一座围城

赵辛楣曾经对方鸿渐说：

“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

话说回来，方鸿渐本身就这么无能、人生就这么失败吗？他并不是。

他出生在书香世家，家底深厚，留学经验丰富，懂得浪漫，为人风趣，兴趣广泛，妙语连珠，甚至书中许多“金句”都出自方鸿渐之口……

那方鸿渐为何令我们惋惜？

他本可以在留学时期多多用心获得一个真正的文凭；他本可以不逞一时意气，与岳父一家和睦相处；他本可以专心致志地工作，拥有一腔热血，结交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本可以更加坚决地面对苏文纨，更加坦然地追求唐晓芙……

但是他没有，这也是他自我性格最致命的弱点：他既正直善良又懦弱无能，既不谙世事又玩世不恭；他志大才疏，常满腹牢骚；他狂妄自大，爱自吹自唱……

他不如高松年知道“适者生存”是天经地义，也不会适应环境，更做不到对什么人、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都样样精通。

他看不懂这一座座把他紧紧包围着的城墙，一城刚过一城又来，周而复始，依然如故。

他的固执懦弱、优柔寡断使他在几段的感情中飘摇不定，就连苏文纨轻视自己的妻子孙柔嘉时也不敢挺身而出，辩护反驳。

在职业上也一事无成：学位是假的，第一份工作是原岳父给予的，接下来的几份工作都是好友赵辛楣推荐的，报馆工作一丢，未来又是漆黑一片……

但方鸿渐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像一只走丢的小鸟，盲目地穿梭于座座“围城”之间，不过是为了生活而生活。他曾经也有凌云壮志，也曾一心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好，却始终事与愿违，无可奈何 。

方鸿渐也知道，一个人应该得意，得意的人谈话都有精彩，譬如赵辛楣：有学历、有背景、有人脉、有事业、最终也有了爱情。

而自己这一年来，牢骚满腹，一触即发。因为一向不爱听人家发牢骚，料想人家也未必爱听自己的牢骚，留心管制，像狗戴了嘴罩，谈话都不痛快。

“正如他去年懊悔到内地，他现在懊悔听了柔嘉的话回上海。在小乡镇时，他怕人家倾轧，到了大都市，他又恨人家冷淡，倒觉得倾轧还是瞧得起自己的表示。就是条微生虫，也沾沾自喜，希望有人搁它在显微镜下放大了看的。拥挤里的寂寞，热闹里的凄凉，使他像许多住在这孤岛上的人，心灵也放佛一个无凑畔的孤岛。”

挚友赵辛楣也在后期感叹方鸿渐：

“我真糊涂，忘了现在的你不比从前的你了”。

有时候，我觉得在《围城》里，赵辛楣才是那个能够看破层层“围城”的人。

从始至终他都活的通透，对任何事他都有自己的眼光和见解，他可以看开一切，放弃过去，向往未来。

赵辛楣不惜放下身段追求爱慕了二十多年的苏文纨，在得知苏文纨与别人结婚后，虽然内心难过，但他放得下这段感情继续自己的生活。

他活得逍遥自在，懂得人情世故，有着“看破不说破”的处世准则。

“这样的赵辛楣一言一行都表现了他的性格，一个人在世上生活的时间本来就不多，知道什么事情重要，什么事情不重要，这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负责。”

转念一想，这世上究竟有着多少个“方鸿渐”，刚开始的时候自诩不凡，紧接着就被社会无情地揭开伪装，只剩软弱无能的恐慌。

本就没有多大本领，好不容易在一处地方落脚，还未站稳又贪得无厌，总幻想着下一个地方会更美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命运牵着走，永无止境，永远碌碌无为。

小说结尾里：那只祖传的老钟从容自在地打起来，仿佛积蓄了半天的时间，等夜深人静,搬出来一一细数:“当、当、当、当、当、当”响了六下…… 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机无意中包涵对人生的讽刺和感伤，深于一切语言、一切啼笑。

小说中强调了这个祖传的老钟比标准的时间慢了七分钟。

故事的结尾里，当方鸿渐疲惫地躺在独剩他一人的房间里时，钟响了六下，而现实的六点钟却是五个钟头以前。

这钟表慢下来的时间也许就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吧。

五个钟头以前，鸿渐在回家的路上走，蓄心要待柔嘉好,劝她别再为昨天的事弄得夫妇不欢；五个钟头以前，柔嘉在家里等鸿渐回来吃晚饭，希望他会跟姑母和好,到她厂里做事。

几个小时之前的围城宁静祥和，几个小时之后的围城支离破碎，恍恍惚惚之间就像是一场梦……

有人说：“人生处处是围城，城里城外，反反复复，既无法逃离，又难以避免。身在城外，急于攻城；陷入城中，追悔莫及。”

“围城”是生命的常态，是每个人都需要解答的人生命题。这里面包括爱情、婚姻、职业、自我、友谊……这样种种概括起来，就是整个人生。

我们面对各种各样的“围城”之时，不如想想“城里城外，各有千秋”吧。

放弃纠结于自己是处在围城内还是围城外，然后认真对待每一份工作，每一段感情，珍惜人生中的每一个阶段……

“围城”固有套住我们的枷锁，但如果我们始终保持十足的热情和坚定的信念，端正心态，学会选择，学会放下，就一定会挣脱枷锁，迎来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

就像电影《大鱼海棠》里说的那样： 人生是一场旅程，我们经历了几个轮回才换来这个旅程，而这个旅程很短，因此不妨大胆一些，去爱一个人，去攀一座山，去追一个梦……

文、编辑 ｜ 郑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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