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步炎深感核心关键技术被“卡脖子”的锥心之痛，下决心要研制出中国人自己的海底钻机。“从0到1”的突破是最艰难的，但再难啃的骨头也要一点点啃。万步炎心里憋着一口气，自学机械设计、电子技术和自动控制，自己画图自己加工，带着团队经常干到深夜。“遇到难题的时候，我觉得效率最高的事就是躺在床上，这样度过一个不眠之夜。这样的生活可能让我长白头发，但是很有效，很多奇思妙想都是白头发换来的。”正是通过这样的生动语言与万步炎满头白发的特写镜头，刻画出了科学家攻克难关的钻研精神，给受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021年3月的一次海试，随着“海牛Ⅱ号”缓缓入水，突然一声巨响传来！绞车变速箱出现严重故障。“海牛Ⅱ号”悬在1000多米的水下，大家的心也悬了起来。而此时气象预报警告台风即将到来。这意味着，只有48小时的时间用于回收“海牛Ⅱ号”，否则只能砍断缆绳撤离危险海域。但后果是“海牛Ⅱ号”石沉大海，将带来几千万元的巨大损失。万步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利用船上所有能找到的设备，临时搭建起一套绞车传动系统。经过30多个小时的奋战，万步炎亲自操作这套临时系统，终于赶在台风到来前将“海牛Ⅱ号”成功收回到船上。整个船上的人都惊叹于万步炎的勇气与智慧，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种人物神态的细节描写，刻画出万步炎面临挑战时的强大自信。

（四）生活场景：展现人物真实可信的内在情感

万步炎三十多年如一日，坚持海底勘探技术研究，为维护我国海洋权益、建设海洋强国作出了突出贡献。在熟悉万步炎的人眼中，他不仅是世界知名的科学家，还是一名兴趣广泛的生活达人，一位潜心育人的最美教师。

在记者采访时，万步炎会拉起小提琴演奏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这位“理工男”有着别样的浪漫。妻子刘淑英回忆，当年上大学时，老万就是凭着这把小提琴才赢得了她的芳心。爱唱歌、会打乒乓球、网球、练过铁砂掌、爱看武侠小说……自称是老顽童的他，对工作与兴趣爱好之间的关系有着自己的理解。他说：“不会玩的人肯定不会工作。”

正是在这种充满了浪漫氛围的生活场景中，人物敞开了自己的心扉，展现了其真实丰富的内心世界，让我们看到了一位科学家对生活的热爱。而正因为万步炎懂得了生命与人生真正的意义和价值，才让他更加坚定了为祖国和人民而奋斗不息的崇高目标。从传播的角度来说，受众能从中领悟到万步炎超出常人的奉献与付出背后，其实有着合乎逻辑的情感动机和内心驱动，通过共情让人感到这样的榜样可信、可学。伴随着情感的升华，受众从内心不断认同并为之感染。

二、典型人物报道的传播效果诉求

通过深度挖掘人物精神特质，贴近人物内心世界，选取感人细节故事，用真情打动受众，达到典型人物形象可敬、可信、可亲、可学的传播效果，让典型传播破壁、出圈。

（一）可敬：从时代高度提炼典型人物的鲜明特质

世界上没有两片同样的叶子。作为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人，都是个性与共性的统一体。典型人物也不例外，他们既具有本身所在行业人群共有的风貌，也具有个体独特的个性。媒体在报道典型人物先进事迹的时候，应选择最能打动读者的个性特质。恩格斯在写给敏娜·考茨基的信中，批评《旧人与新人》中的主人公阿尔诺德是一个缺乏个性的“新人”，因为在他的身上，个性“更多地消融到原则里去了”。[1]由此得知，人物的个性与特征，正是一篇人物报道最能打动受众的地方。

寻找与挖掘人物的个性，必须紧密结合时代特点与要求。“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好作品，要敲在时代绷得最紧的弦上。2021年6月29日，授予湘潭钢铁集团焊接顾问艾爱国“七一勋章”，这是全国产业工人中唯一一位获此殊荣的先进人物。艾爱国是一个30多年的老典型了。在接到采访艾爱国的任务后，笔者调阅了湘潭市广播电视台历年来关于艾爱国的新闻稿，发现早在1991年，记者谷静就采访过艾爱国。谷静从艾爱国刻苦钻研焊接技术的角度，提炼出了艾爱国是产业工人“智”与“力”相结合的代表的主题。30年过去了，艾爱国已经年过七旬，退休后被单位返聘继续坚守在焊接一线岗位。这么多年来，艾爱国身上的闪光点很多。他从18岁进厂，一直坚守在焊工岗位，多次参与世界最长跨海大桥——港珠澳大桥等国际国内超级工程的焊接技术攻关，为冶金、矿山、机械、电力等行业攻克400多项焊接技术难题，改进100多项焊接工艺。通过仔细分析，我们觉得历经半个多世纪，他要成为一名好工人的目标从未改变。持之以恒的专注与攻坚克难的毅力，也让艾爱国从当年的学徒工成长为焊接行业一座高峰。他的一生正是工匠精神的最好诠释。在确立这一主题之后，湘潭市广播电视台采写了纪录片《焊神》等一系列报道，突出宣传了艾爱国“做事情要做到极致，做工人要做到最好”的工匠精神。

□ 艾爱国在进行焊接操作

（二）可信：用真情交流展示典型人物的真实面貌

真实是新闻的生命。记者在回溯典型人物奋斗历程的时候，只能通过当事人的个人讲述才能构建起一个个回忆场景。但受众是否认同其真实性，将直接影响传播效果。因此，让被采访对象倾吐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才能真实展现典型人物所经历的艰苦历程从而感染并打动受众。

在后期编辑万步炎的话语时，我们并没有因为万步炎是“时代楷模”，而刻意隐去某些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大上的话语。万步炎自然流露、接地气的话语，体现了他的真实情感，也最容易引起受众共鸣，让人物的形象更加真实可信。当记者问万步炎他坚持30多年潜心研究海洋勘探技术的精神动力是什么，万步炎是这样回答的：“人这一辈子应该生活在爱的环境里面。我这辈子热爱很多东西。我喜欢钻研机械设备。我爱国。对工作的热爱，对我家人的爱，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只有热爱才能把工作做好。这是我这一辈子的经验总结。”万步炎没有讲那些豪言壮语，而是用非常朴实的话语讲述了自己坚持科研的动力源泉。这种不加修饰的个性语言更让受众感到真实可信。

□ 万步炎（左）在操作“海牛”钻机进行钻探

2021年，在采访艾爱国的时候，笔者翻看了历年来多家媒体对他的采访，发现几乎所有的场景都被记者深挖过了，但唯一没有涉及的是生活中的艾爱国，于是在设计采访思路的时候，我们决定以艾爱国的一天作为叙事框架。记者用摄像机记录了他早上推着自行车出门，上班打卡，与同事们一同工作，一直到晚上回家，简单吃点馒头、牛奶，然后与远在广州照顾孙女的老伴视频通话的全过程。原生态的工作与家庭生活场景，记录了一位普通工人的一天。我台通过对艾爱国进行零距离跟拍而制作的纪录片《焊神》，最大限度地还原了人物的真实面貌，让受众感受到了平凡中蕴含的伟大之处。这些日常的记录，在影像上呈现出时间的流逝感，也更加凸显了人物“择一业，终一生”坚守的力量。

（三）可亲：从多元维度还原典型人物的个性性格

在电视系列报道《深海“牧牛人”——记“时代楷模”万步炎》第三集《大海星辰》中，就刻画了万步炎丰富的情感世界。万步炎不仅具有科学家严谨的一面，当年也是会给热恋中女友带去用粉红色水壶装得满满一壶海水的浪漫青年；他严格要求学生，规定他们必须像工人师傅一样拿起扳手、焊枪从事机械操作，但在星空照耀下的海面，他也会和一起出海的学生聊起宇宙与人生；他工作起来宁可白上几根头发也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自称是个老顽童。他很自信，有时甚至会有一点狂。他认为，不会玩的人同样也不会工作。万步炎对工作与生活有着自己独特理解，但正是这些另类的个性表达给我们展现了一个不一样的科学家形象，让人感到典型人物其实也有着多彩的一面，从而增强了人物与受众的贴近性。

□ 2018年9月，湖南科技大学“海牛”团队出海勘探

作为一名老劳模，艾爱国也有着自己的个性。他对于自己被提拔当干部没有想法，和他一起进厂的同门师兄弟，有科级、处级干部，有的还当了厅级干部，可艾爱国只是一名普通的一线工人。他说：“我最擅长的就是焊接，他们把他们的领导当好，我把我的工人当好。”通过这些多侧面的描述，一个没有刻意拔高、可亲可敬的人物形象就树立起来了。

（四）可学：从共情角度激发典型人物的榜样效应

新闻传媒的影响力，可依其发生的时间顺序与由浅入深的形态阶段分为三个层面：认知层面、情感态度层面、行动层面。[2]让受众觉得典型人物可敬、可信、可亲，还只是停留在认知层面和情感态度层面，要真正发挥典型人物的榜样作用、示范效应、引领价值，就必须让受众在行动层面上感到典型是可学的，进而落实到实际行动当中，让典型示范效应真正落地，起到鼓舞人心、推动社会进步发展的作用。媒体在对典型人物、英雄人物进行报道时，不仅要让广大人民群众尊崇他们，同时也要让大家感到英雄就在身边，他们的事迹可学可复制。纪录片《焊神》采用主人公艾爱国自述的方式，讲述了其对工匠精神的理解与感悟。通过生活化的镜头拉近了观众与先进典型人物之间的距离。特别是艾爱国在讲述自己的人生体会时，他说道：“有人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我不是这么想。徒弟水平比我高，证明我教徒有方。”“我觉得人退休了，但事业不能退。焊工就像中医一样，越老越值钱。退休后我被单位返聘继续上班，领导说钱不多。我说不给钱，我也愿意做。”这些话语没有大道理，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很容易与受众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表达了新时代“人人都可以成为英雄”的主题思想。

许多典型报道，为了突出宣传其感人先进事迹，常常叙述典型人物战胜艰难险阻的故事。这些经历都让人不得不为之折服、感叹并肃然起敬，但普通人在感叹之余，也觉得这些事迹距离自己太过遥远，甚至其中的艰辛与奋斗历程让人产生望而生畏的感觉。如果我们的先进典型报道让受众在感叹典型人物人格高尚的同时，激发不了共鸣，无法起到激励广大群众的作用，那么也就丧失了典型报道的意义。当我们塑造全社会共同学习的标杆人物的时候，既要让先进人物起到引领时代的作用，也应该让典型人物回归现实与生活。既要让人们仰望其精神的高度，也要以平视的视角与受众展开交流。因此，在报道中，就必须从共情点出发，注意选择先进人物言行举止中最能打动普通人的地方，从而与受众的内心世界同频共振。

（作者系湘潭市广播电视台主任记者）

【注释】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579.

[2]严励.典型报道与受众心理[J].新闻爱好者,2005(5).

本文刊登于《中国记者》2024年第3期

原标题|《典型人物报道的视角转换与传播效果诉求》

新媒体编辑|梁益畅 刘益帆（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