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疑病症年轻人:跑12趟医院暴瘦10斤 焦虑与恐慌的循环。一个26岁的健康年轻人总是怀疑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这种体验令人困扰。今年上半年,小圆经历了这一切。在一次长达一周的胃疼之后,她开始怀疑自己患上了绝症,频繁地奔波于医院的消化科、内科、妇科、血液科等科室,做了各种检查,但唯一查出来的病症是已经愈合的胃溃疡。
尽管各科室医生的诊断和无恙的检查报告都无法消除她的焦虑和恐慌,小圆依然担心“检查出错了”。她坚信自己一定生病了,一个病排除了,又担心下一个,惶惶不可终日。最严重的时候,小圆一个月内暴瘦10斤,整个人处于抑郁状态,一向开朗的她有时说不了几句话就落泪。
小圆的经历揭示了疑病症的存在。一位精神科医生表示,疑病症是一种精神类疾病,在临床中被划分进神经症的范畴。事实上,疑病症正在广泛蔓延,以往这种病症在老年人身上更为明显,但近年来随着年轻人对自身身体状况的关注增加,再加上社交平台的发展,年轻人们更容易对号入座,引发对自身疾病的灾难化想象。
两个月前,小圆在医生面前极度崩溃地哭了一场。那是一个工作日,她刚刚做完肿瘤标志物的检查,结果显示有一个名为CA125的指标异常。这个指标与卵巢癌、胃癌、胰腺癌等相关,正常数值应在35以内,而她的数值是41。检验报告发送到手机时,小圆一个人在医院等待看诊,看到红色的“↑”提醒,眼泪完全控制不住。
回想起来,那时26岁的小圆正身陷疑病症的痛苦中,像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不妙信号都会让她情绪崩溃。面对医生,她的泪水更难以控制,最后口罩被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医生无奈地让她声音小一点,并指向洗手台上的擦手纸让她擦拭。
在这之后,小圆展开了更加密集的身体检查,一个月内跑了十二三趟医院,每次来都带着一包柔软的纸巾,害怕随时可能听闻噩耗。她的疑病之旅从胃疼开始。春天时,她持续多日胃疼、胃胀,甚至疼痛绵延到了背部。症状持续一周后,她挂了消化科的号。结果幽门螺旋杆菌检查正常,医生说是普通胃炎,但这反而加剧了她的担忧。
小圆开始自己给自己“找病看”,再次挂号后请求医生开了一系列检查。检查一项项开完,消化科医生叹气说:“做完胃镜,我这里的检查就看到头了。”听她这么说,小圆只能苦笑。既然消化科查完了,她又奔走在妇科、内科、血液科,从乳腺到子宫,各个部位的彩超都做了,票据攒了一大叠。
除了持续做检查,疑病症还体现在一直担心小概率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比如胃镜结果显示一处已愈合的胃溃疡,但活检报告迟迟未出。那段时间,小圆脑子里全是坏的可能,最终结果还是虚惊一场。看到病理结果正常,她又开始担心是不是活检没取到位或医生看漏了。为此,她拿着报告挂不同医院的号,还做了全腹部的核磁共振。
疑病症改变了小圆的生活,也改变了她,她不再相信科学,变得不那么信任医生和检验结果,只能通过一次次检查获得短暂的心底平静与安慰。每天奔走在不同医院,叠加身体不适和精神紧张,她在一个月内瘦了10斤。朋友们宽慰她,但她深知这些念头荒谬,无法解释清楚忧虑来源,也无法让别人理解。
疑病症似乎出现得很没有正当性。假如腿骨折了,朋友们会送花;感冒了,会说“多喝热水”。但当告诉对方自己正在疯狂看病,而检查结果也无法缓解焦虑时,大多数人都会困惑,觉得你太闲了。身陷疑病症的人或许都被“庸人自扰”“杯弓蛇影”质疑过,外界很难透过这些成语正视他们的恐慌。
一个月后,各种检查尽数做完,小圆终于相信自己的身上暂时没有器质性病变。确定这件事是在她倒数第二次光顾消化科的时候。那天她没说两句话,眼泪又开始流出来。女医生建议她去看一下精神科,说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很紧绷了。
小圆咨询了沈阳精神卫生中心的精神科医生李婷,李婷肯定了她的不安,告诉她疑病症是一种精神类疾病,会在临床中被划分进神经症的范畴。疑病症的确有焦虑障碍和抑郁障碍的临床表现,但在焦虑量表的子分支里也会有疑病症相关的问题。
李婷说,疑病症的促发因素往往是焦虑,因为当下的个体充斥着负性认知,看待问题跟平时不一样。此外,这和人的性格也有关系,疑病症患者往往暗示性比较强,过分关注自我。后来,小圆在社交平台上发现有疑病症倾向的人比想象中更多,其中几种疾病如胃癌、胰腺癌、渐冻症、心脏病等是被怀疑的主要对象。
对于疑病症,不同的态度会导向不同的结果。白山选择相信自己没病,腹部疼痛是因为胃功能性失调。他意识到不可能得到百分之百的确切答案,就算通过检查排除所有选项,如果自己不转换思路也很难彻底走出来,因为人的身体本就是一道填空题,而不是选择题。
李婷感觉得疑病症的年轻人变多了,以往这种病症多发于中老年人。但近年来,年轻人越来越多地关注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在短视频平台和公众号上大量表浅化的信息让人更容易对号入座,从而引发疑病。
小圆正在学着和焦虑共处,疑病的经历也不是全是坏处。担忧自己命不久矣的那几天,她看完了《卡拉马佐夫兄弟》,疑病之后,她想要抓紧有限的生命,再多接触一些世界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