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没几个人不羡慕衩姐的生活。
今天我深度八一八他。
衩姐,真名王欣,网名“反裤衩阵地”,37岁,性别男,却被万千粉丝亲热唤为“衩姐”。是知名作家与时尚人士,曾任《费加罗》杂志编辑部主任,YOKA男士网创始人,十年中著有《北京女子图鉴》《在不安的世界里安静地活》等六七部畅销小说,同时是粉丝两百多万的生活大号博主。
曾在BBS上连载的《淡男色房间落成记》,记录了他独立操刀装修多套房子的实录,多年来拥有无数拥趸。围观他的生活,你会看到一个在北京住着几百平别墅、在CBD拥有大平层,文学与审美能力俱优,将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宝藏男人。
令人烦躁的是,他为人还很可爱,是那种一看就获得过很多爱,并能大方任性给予爱的类型。
我一直感觉,衩姐多年来诠释了一个单身贵族的理想状态:
毫不糊弄的一餐一食
忠于自我的家居设计
神秘自洽的意境旅行
N只猫,2只狗,都被它养的生气勃勃,能量满溢。
但这些只是表面,色彩之下,是一个人经营人生的综合能力。你可以有钱买到大房子,却不见得装修得出这种味道;你可以三五天有此闲情,却不见得十年八年有此雅致。
这是我与衩姐这篇访谈再长,也值得被耐心看完的原因。
“我妈是狮子座,我在努力戒掉她的完美主义”
我在采访中,喜欢问别人,你需要从原生家庭中,戒掉什么?必须是很难的,痛苦的,否则就不要讲了。
衩姐要戒掉的是钻入他生活细枝末节的压力:一些影响到人生愉悦感的、对自我尽善尽美的要求。
7月初,他在北京举办新书签售会,活动热烈而圆满,真诚的粉丝排长队,对衩姐的创作来讲,无疑是一次温情的鼓励。会后,他心情颇佳,精挑细选几张现场照片,认真P图,发到朋友圈。
然后得到狮子座老妈如下反馈:
你今天头发没做好。
作为拥有同款完美主义天蝎座老妈的我,非常理解此刻一个求表扬求鼓励的孩子,内心深处的扫兴与沮丧。
衩姐告诉我,如果他再年轻个5岁,肯定会就这个问题,狠狠地想一下午,把照片放大去看,到底是哪个部分出了问题,现场粉丝心里会怎么想,但那天他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求好心太重”引发的人生遗憾此时被连成一片,他决定很严肃地跟老妈谈一次。
“首先,我36岁了,头发就这么多,我尽力了,其次,很多人来现场并不是为了关注我的头发,他们只是单纯地欣赏我的文字。头发抓得好,是锦上添花,抓得不好,也并未影响活动的圆满。”
衩姐那天豁出去了,谈得很诚恳:“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总是跟着你的眼光去评价自己,哪怕考了99分也从来无法高兴,眼睛只盯着丢掉的那1分,我希望自己的心态好点,哪怕考了80分,我知道继续努力,但我们不要一直去看那丢掉的20分,好吗?”
衩姐的老妈突然难过落泪,最后她说,“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原来我无形中给你这么大压力。以后我也会努力看到你的80分或者99分。”
这算是衩姐与老妈少见而很深的一次谈话,如果不讲出来,可能狮子妈永远无法了解,优秀如衩姐,有时对发朋友圈也很胆怯,他人的眼光无所谓,只因为有妈妈在看。
原生家庭的影响,并非单向,多是双刃剑。一方面严格与挑剔造就了衩姐“不能允许自己公众号排版出一个纰漏、标点符号出一处错误”的事业成功基础,一方面也留下日积月累高压紧绷的精神负担。
若只盯着鲜花着锦的部分,人生很难快速前行;但若只盯着微小的错漏,太多体验沦为没劲,感受不到成就与快乐。
此事古难全。
“我现在特别好,不想回到20多岁”
衩姐进入30多岁后,发现两个惊喜,一是对各式各样人的理解更深,二是对各式各样的事心态放得更平。
这两点在十年前,无论如何也很难达到,甚至刚好是人生困扰的来源。
这我从他目前的文字表达、一张图片、谈论一个略有攻击性问题时的话语节奏,都能看出。内心的宁静感有了,因为经历过,留存了经验与智慧,所以不怕,所以自由。
你们也能猜到,一个管自己叫“反裤衩阵地”的男人,年轻时并无可能岁月静好、没有棱角。那时他的作品题材、文风,多是由尖锐、愤怒、看不惯撑起来的,我可是看过不少,比如对时尚圈的讽刺《嘲骚》《猴样》,是过瘾的。
然而愤怒到三十多岁,独立批判的性格底色还在,却被更高层次的悲悯之心包裹起来,愤怒也呈现出更耐看的层次。
衩姐说,现在回头,以前经历的很多愤怒,根源还是当时跟这个世界相处不太好而产生的困惑与冲撞,但当你真的通过扎实奋斗,更擅长与世界相调试、与自我相调试以后,很多事情便轻易放下了。
我有共鸣。不过与面前的世界、与自己的命运相处,恐怕得练习一生。一岁有一岁的难题,纷至沓来,对每个阶段的当下来讲,都是超纲,唯独我们锻炼出的审题、解题能力是实打实的,就连实在做不出,漂漂亮亮放弃的心态,也只能在岁月里勤勉习得。
“对抗焦虑最有效的办法,是找点事情盯死了做”
创作者当然容易焦虑。和焦虑大军中的千万个体一样。衩姐一般会找非常具体、传说中十分接地气的事去做,虐杀成功率超98%。
本次与我煲电话粥前,他动手给自己做了个毛豆牛肉火锅,从买菜、洗菜到切块摆盘,整个过程将手机扔得远远的,坐下来安心享用。北京受台风影响下了雨,又非瓢泼大雨,而是南方淅淅沥沥的情调雨,于是他饭后又泡了个澡,开着浴室的窗,窗外正对着他种的一棵树,那树长得很对得起衩姐,高高的,刚好到卫生间“借景”的程度。
不知你们有无看到一个与天地坦诚相见的衩姐,躺在浴缸里望树听雨的状态。谁会相信还有什么焦虑的影子。
谈论焦虑时,他多次运用“实际”这个词。“心理暗示的方法对我没用,我没办法通过去想我已经很好了,很优秀了,就能达到平衡不焦虑的状态。我必须依靠很实际很实际的事情,比如喝一杯酒、在家闷头睡觉、心无旁骛地买菜洗菜,用生活本身来治愈自己。”
投入到生活的洪流,坚信行为治愈焦虑,是大部分文艺青年最不相信的方法。但没关系,随着大家将自己折磨到精疲力尽,总能发现这种方法的优越性的。
衩姐在运用时间上,也有自己一套判断。
为了制造平静,花2个小时自制贵州老家小吃“丝娃娃”,是值得的;但在微信上和彼此无感的人脉没话找话地寒暄、闲聊,是不值得的;
他很爱说一句真相,大部分人的工作生活根本不饱和,你不是国家元首也忙不过董明珠王健林,普通人的“忙碌”很多是被琐碎的人际、八卦、临时的信息流给占完了,不仅导致你没时间做点真正有价值的事,还害你多了一大堆坏情绪。
我们一致认为,从工作状态中抽离,是现代人必须训练好的本领。抽离得不好,就等于投入得更差,下了班就别泡在工作微信群里瞎聊,脱不开的“场”会积累看不见的疲惫。当然,我和衩姐也有个共同点,都没什么微信群。都退了。
“想做点事,专注是最基本的,但过度依赖互联网,真的很难专注,我平时除了发微博发推送,很少上网乱刷,这对创作者更是必要的:你需要获取信息,但绝对不能听太多声音,那会让你很难对一件事有自己清晰的看法,因为乱七八糟的声音很多经不起检验,甚至是自相矛盾的。”
衩姐这状态也可以用他早年一本书名来总结:《在不安的世界里安静地活》。
“我不爱社交,我有个社交的开关”
衩姐是可爱的射手座。我有个射手座老公,所以对该星座略有了解,他们仿佛是一群天真、孩子气,真性情,非常讲求内心干净与随性的人。
衩姐对交际场合管控严格。混迹在烈火烹油的时尚圈数年,也没改掉不爱应酬的底色。这几年成为粉丝百万的博主,商业活动更是屡屡不绝,惹好多人羡慕的品牌晚宴、高调派对,他一年去一场,也就打住了。
“我也不是反感这种场合,只是不愿意在不必要的时候,打开我社交的开关,因为这种场合大家都不熟,你必须得寒暄,努力开启些本不愿说的话题,比如你好美、你又瘦了之类的,其实双方都没什么兴趣,也都疲惫于这些,只是场合需要。那干嘛呢?我选择刻意避开这种不必要的社交。”
“但你朋友也不少,都对你特好,这些人都哪儿来的?”我质问他。
衩姐的回答也特别射手,“如果你在某个场合见到了我,那说明我是愿意去这个场合的,我会像一个射手座那样非常主动地活跃全场气氛,照顾好每个人的情绪,让大家都很开心。如果跟我喝过酒或者玩过,就会知道我是个特别好玩的人!”。
不愿意做,就不出现;出现,就代表人对了、场子对了,就愿意全情投入,嗯,这很射手。
“我不谈财务自由,我只谈财务健康。”
衩姐的微博上,很多人在羡慕他生活状态之余,感叹财务自由的美好。广阔的声音认为,衩姐目前能自由、洒脱、在糟糕的世界里独居一隅,随时开合社交开关,过有声有色有猫有狗的好日子,全然因为实现了财务自由。
这个问题我当然也不可能放过他。我也很想知道,以北京多套房的出众装修红遍网络的人,认不认为自己财务自由了。
可他的回答,让我感叹,衩衩理应得到财务自由。
我:“很多人在纠结,要不要逼自己去做不情愿的事,出席不情愿的场合?或者,人到了什么年龄,才有资格去选择不结交什么人,不做什么事?”
衩姐:“我觉得和年龄无关。要看你有没有达到个人财务健康。”
我问他为何不提财务自由。他说,没有人能达到财务自由,即便是完全不缺钱的超级富豪,也不见得。自由是个伪命题,因为欲望总是更大,永远在限制自由的发生。
他概念里的财务健康,更触手可及些:“两个标准,一是你能否养活自己(每个人都有个性化养活自己的标准,有的人非要吃海参才能活着,有的人觉得吃小米也可以,无关对错,自己觉得能养活就行);二是你能否合理负担你喜欢的事情(注意合理二字);三是你目前的财务状况,是不是绿色可循环的,如果能达到这三点,你财务基本是健康的,在此情况下,人就不用因为一时的利益、或者想象中人际关系的利益,去为难自己,做选择就相对更自然、舒服,纠结也少一点。”
我个人听下来,会觉得财务健康一词,相较于财务自由,在语言文法和概念设定上,已经不知不觉给人舒了压,默默放掉了些紧绷与绝望的气体。
衩姐又举出自己的例子,进一步使人踏实放松起来。“千万不要执念于财务健康的标准是什么,这跟不同人生阶段的状况紧密相关。”
他在多年前做杂志资深编辑时,月收入两三万块,当时已经有房有车,所以这份收入足够买喜欢喝的酒、足够和朋友去喜欢的地方吃饭,一年旅行两次也没问题。衩姐认为,那时就已经是实现了财务健康。
“当时是我最爱在家做饭的时候,也完全可以不去社交。因为对当下财务状况满意,同时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我的本事只会与日俱增,对所处行业满意——时尚行业不会突然沉没,OK,那就可以达到相对平衡放松的状态了。”
这不是一个固定的数字:在北京,收入多少钱就能达到财务健康,不存在的。而是根据每个人自身情况衡量的结果,也在一时一地不断变化:25岁衩姐达到了财务健康,但30岁,可能有段时间财务又出现了亚健康。
但真正让他拥有“健康底子”的,是下面这个理念,“我有个特点。我虽然喜欢物质,喜欢好东西,但我并不是非要占有它们。”
在衩姐的概念中,很多人的人生毁在“必须要得到”,大牌包好看,必须入手,钻石和表,不断发现更好的,都要写上我的名字,这是绝望且无解的。
“无论你多能挣钱,你的钱都跟不上你欲望的速度的,相信我,你不仅要有挣钱的能力,也得有驾驭你欲望的能力。欲望只是中性词,是一匹马。这匹马你骑得好么?你能驾驭的马,可以驮你飞奔去任何地方,但你驾驭不了的马,会将你五马分尸。”
在我看来,倒是越有挣钱能力的人,越得重视自己驾驭欲望的能力。挣钱厉害之人,往往被命运打开更广的世界,有机会站上更高的平台,诱惑自然翻倍,若有了不切实际的财务自由观,只能被堵死在痛苦的人生窄路中。
我问衩姐,这么理性地收着,是不是被欲望灼伤过,他给我解剖了从小受到的教育,“我爸妈对我的教育方式,就是绝不会无底线地满足我任何欲望。我小时候常常被他们拒绝,如果不是生活必需,不会给我买的,于是我从小也习得了一种说服我妈的能力:向她描绘我需要一件东西的合理性,以及承诺我会如何努力地使用它,使它达到最好的效果。”
长大后衩姐延续了这种理性,只不过说服的对象变成了自己,他从不会因为任何冲动而透支信用卡,买一个东西前,必须确认自己能在未来6个月内,把这份钱挣回来,再下单。
即便买房,对他来讲,初心也并非超前投资,“只是为了改善生活。我2007年买的第一套房,东三环,只有70平,老公房小区,60万不到,那时我的收入轻松就还贷了,我当时给自己的标准是,还贷额度必须只占我收入的4分之1以内,否则就会影响我的生活品质!我就不买了!”
后来数年,衩姐凭借不断提升的业务实力,翻倍的职业收入,以及好眼光看准的房价增值空间,一步步以小搏大,拥有了几百平的别墅和CBD的耀眼大平层。
而这一切,还真不是节衣缩食拧巴得来的。
“我绝对不会花我没挣到的钱。但我也绝对不会为了什么去影响现阶段生活品质。”
这是衩姐说的最坚决的两句话。
还是前一阵新书发布会时,衩姐碰上了他多年前带过的一个助理,聪明又勤力的一个女生,那次见面衩姐吓了一跳,不到30岁的人,怎么眼眶发青,一脸憔悴。结果一问,小助理讲述了自己在遥远的固安买了三居室,然后花每月花2000块在房山与人合租,每天通勤4小时,与人合租睡不着觉天天吃外卖的抑郁生活。小助理痛苦地告诉衩姐,自己每天都想跟人大吵一架,即使涨工资也不能带来任何快乐,唯一的指望是天降横财。
衩姐跟我提起这个助理时,说琐事已经耗光了她的激情,没多少精力放在工作上了,他不能理解小助理夫妇二人明明月薪加起来4、5万,手中握着一百多万的现金存款,一套全款买下的140多平公寓,怎么还把人生活过得这么窘迫!
“说实话,我手里都没这么多现金。”衩姐说,“我的钱挣来之后,都花在改善生活上了,何以要对未来那么恐惧?”
这一点我有极强共鸣:我们的二三十岁,正是最高频制造精彩记忆的年华,与提升自己的关键阶段,不舍得花钱建设生活,把时间精力花在更有产出的事情上,难道不是得不偿失的选择?
借用衩姐文章里的观点,上述例子更说明了,“很多人日子过得舒不舒服、内心是否焦虑,并不完全是挣钱少的问题,而是从来就没有安全感,潜意识里把愉悦身心看作浪费,不敢把握现在,对未来也没任何信心。”
很多读者一直认为,衩姐强悍的生活品质,源于老早就望尘莫及的经济实力。其实也不然。此人只是更舍得花而已。2009年他出版第一本书时,拿到几万块的版税,大部分人可能会提前还点贷款,或者攒着买个车,但我们天真的衩姐,竟给自己买了件将近2万块的羊绒衫。他跟我讲,那个羊绒衫牌子非常小众,谁也不认识,没有炫富价值,但他穿了十年直到现在。
“我每年冬天和早春都因为穿着它,特别开心,我用不到2万块,买了10年的快乐,你说划算不划算?”
我无言以对。我在想,很多人可能也不是不敢花钱,而是花了之后,没有像我们衩衩这么认真去穿、去感受,而是瞄上了下一件3万块钱的羊绒衫。所以他们一样也不会开心。
衩姐的可贵,在于他花钱花的认真,对待物质的使用,也一样的认真。他爱钱,是有敬畏感的那种爱,而不是粗暴占有然后抛诸脑后那种爱。
羊绒衫只是一个例子。衩姐在没有特别紧急用钱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去买自己最爱喝的酒,在当天,喝掉它。
“十年前,我在北京是个穷屌丝,却会花半个月工资,买一大堆好酒,请几个好朋友来家里喝,我做饭给他们吃。我觉得那天晚上,我们用这个方式把钱花掉,是我这一个月来幸福感最高的时刻,以后的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值!我根本不会多想什么,只是为了把当下过得尽量好一些,而不是吃着苦为明天过得好。”
衩姐认为,人当下的生活好一点,怨念就会减少一点,就不会去伤害别人,给人添堵,会有更大的活力去创造新一轮的价值。
不得不说他代表了80后相较于前辈们,更重视当下的生活理念。但很多人也只会羡慕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习惯性忽略了他从写博客到写微信快12年,至少9年没收入,十多年来每一个孤独码字的夜晚、尽情脱发的日常、带着文章走到哪都是坐牢的心境、以及常年逼迫自己高质量产出的焦虑与痛苦。
一个能够持之以恒努力赚钱,又能以恰当方式将它花掉的人,才是值得尊敬的。啃老以及毫无节制的“活在当下”,总会面临人生的重度塌方。
“我接广告少,是因为我不贪婪”
作为头部自媒体人的衩姐,公众号阅读量常年保持在十万加。文字从深度到广度,到生活美学高度都在线。若不是常年欣赏,我也不会这么大气地夸赞一个同行。
谁都知道找他的金主排大队,广告费也是普通人几年的工资,但此人的姿态一直是特立独行的清静,广告真是少,且以我这同行的毒辣眼光,还真都是自己喜欢、常年用了,才接一条。
这是我的视角中,衩姐真正高明以及值得羡慕的地方。
除了我这次连篇累牍的对话,衩姐也极少接采访,不参加任何商业价值的排名,不加入任何MCN红人公司,总想保留更纯粹的创作环境和高作者性的输出。
我调侃他,你这么会享受生活的人,拒绝掉大量广告,真的挺有难度的。(读到此处,请大家扪心自问,如果你的文字能卖个好价钱,你会为了内心的秩序,推掉多少呢?你可能会说,他不接,是因为他已经很有钱了。可事实是,越有钱的人,往往越知道钱的好处,从而更有理由爱钱)
“我不会突然放高自己财务的需求,即便我收入激增,还是可以用同样的标准去过同样的生活,我挺认可自己这一点,就是不会为突然可能的利益奋不顾身。多年来,我一直是一周更新1-2次的频率,不会为了接广告而多推送,其实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每天都推送广告,甚至四条五条地推。”
突然他又说:“我之所以过得好,也是因为我不走出舒适圈。”
听到这个,我恨不得摔了电话。真的可以说是很讨厌的人了。
衩姐说自己是个快乐大过天的人,如果不快乐,给再多钱也不行,必须在他的舒适度里面,才能做,比如有人要给一个亿的投资,把他的号做成更大的生活美学平台,不行,出圈了,他不做。
我问他,每天艰难的创作,也很辛苦,写不出来也得霸王硬上弓,这不是走出舒适圈?
“这不一样”,他说,“写东西是我的专业技能,我的饭碗,每天再痛苦也要写,是在磨刀,如果不情愿就不写,那是懒惰,和舒适圈是两回事。”
他概念里的舒适圈,是自己根本不擅长、也无兴趣,却会令自己人生方向失衡、精力配比紊乱的事。比如为了让自己的公众号扩大N倍,就需要招50个人的团队,进行管理,而写作,就被挤占到狭小的空间。
衩姐曾做过两本杂志的主编,管理过百人团队,也曾在创业公司带队,但这些经历令他深刻体会到,这是走出他个性舒适圈的事,并不舒服。只有写作,是他愿意回归并坚持下去的舒适圈,即便过程也并不舒服,但那是两种“不舒服”。
“快乐和舒适是我的天性,我抗拒不了,而且我小时候,外公外婆就教育我,你只挣体面的钱,不要去挣让你感到很不舒服的钱。更不要去挣令你有一点羞愧的钱。”
“我的家只会装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对家人、读者、陌生人、猫狗都能温柔以待的衩姐,把个性棱角的一大部分,都砸在了家里。
他在自己几套房子的装修帖中,坚持推广一个观念:装修不是为了别人,必须要自私。
他目前住的房子,有个最大最明亮的房间,挑空非常高,按理说,大部分人会将它作为客厅,作为家庭的脸面,但衩姐不,他毫没犹豫地弄成了书房,那么大的空地儿,就摆了一张桌子、一台音响、一个咖啡机。
“我客人很少很少,爸妈一年来个一次也不错了,但我自己每天基本十个小时都在这张桌子旁,看书吃饭听歌喝咖啡,这是花掉我人生大部分时间的地方啊。”
衩姐还把另外一个家的厨房,整个敲掉了,因为他不做饭。不做饭,要厨房干嘛呢?他把所有管线都埋起来,让它化身为客厅的一部分,然后在巨大的客厅中央弄了个壁炉,看上去特别Peace and love.
如果你天天躺着,那就把卧室弄到最好;如果你喜欢泡在厕所里思考人生,把客厅拆了做成巨型洗手间,也是明智的。
怕就怕随大流,把自己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家,搞成不疼不痒的样子,在那里的每一天可都是冷暖自知的呀。
“你的家只属于你,不属于你的亲戚,你的父母!”
心很软的衩姐
总的来说,衩姐认为这些年,他做过最有价值的投资,还是投资自己。
据我观察,这里面也包括了投资他自己最看重的东西,比如亲情。
去年,他居然带着包括多位老人在内的十七口子亲戚去旅行了。成年人都知道这是多么费心费力的事情。然而他的理由极简单:“我外婆有个很大的心愿,是看海,但直到去世也没实现。现在她的亲妹妹---我姨姥姥也得了重病,我必须带她去看海,如果我再不做,就没人做这个事情了。”
不计成本地把自己看重的事做到极致,这是我在衩姐身上看到“天真感”的另一个地方。
他内心很软,签售会上,碰到素未谋面的读者哭着对他说,你知道你帮助了我多少吗?衩姐一个大男人就干脆跟着哭起来了,那个写时尚圈笔触锋利老辣的男人,感性得像个傻子。
这次描绘北京奋斗女性众生相的新书《北京女子图鉴》也是一样,具有高级别的治愈能力。我收到他的打印稿时,正逢搬家来上海的途中,所有东西都打包到箱子里,唯独这本书稿我随身包里背着,上飞机也看,坐车也看,从故事到细节,真实得令我不愿停下来。
作为同样北漂10年的女子,在他笔下的过气女明星助理、整形医生、很难红起来的超模、爱而不得最终转为工作狂的女人们身上,我都能找到自己一点斑驳的影子,或是相似的思想片段,我在想,若在我北漂时,能看到这样好的作品,是不是更能心生慰藉。
我在电话里很肉麻地跟衩姐说,我以为你在做一件很有功德的事,你让其他空间的人,了解大城市生存的冷暖现实,让父母懂得年轻人打拼的不易,更让身陷其中的人从别人的故事中,窥见自己的解药。
什么是解药?知道每个人的不容易,能看到对方背着过往,深一脚浅一脚走到现在,经历过生命的至暗时刻,愿意赋予对方更大的包容心,哪怕是陌生人,不要轻而易举地生怨、生恨,便是最好的解药了。
衩姐把自己对北京的感情,也诉诸于这十多个“北京女子”的经历,读来也令我觉得,一个人与一座城的缘分,归根到底也是灵魂的相似,衩姐从未想过离开北京,他说这很像《立春》里王彩玲的感觉,即便自己会在北京过着最贫穷的生活、做一个朝不保夕的白领,但北京很大,可以爱想爱的人,去看最高级的画展,不用跟任何人解释什么,这就是最大的吸引力了。
我对衩姐说,你对得起“姐”这个字,你对现代女性有种真正的怜香惜玉。衩姐说,这时代为男人歌功颂德的文字太多了,人们从影视文学中看到的女性,仿佛不是田园女权,就是只知恋爱、无法正常工作的玛丽苏,他只想极力靠近真实的都市女性生存实录,我最后问他,你会用什么词,去描述你最欣赏的一个女性特质?
他想了想,“得体。”
“就是有保护自己的智慧,和不伤害别人的慈悲。这就是我认为的得体。”
作为衩姐的朋友,我在本文的末尾,真诚地向正在北漂、或是想要了解都市人群的朋友,推荐他的新书《北京女子图鉴》,即便写到一半,名字便被拿走做了电视剧,但衩姐还是写完了。他只为把想做的事做完。
我钦佩他年纪轻轻便拥有悲悯之心,能从更高的视角,去解读每个个体的生命选择;也很支持他,因他的存在,我们能拥有一些不浮躁、不负面的文学创作,当下的大众,太需要能经得住时间检验的“畅销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