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荣枝在酒吧打工。

劳荣枝被通缉照片。

22岁起与法子英以色谋财害命，厦门警方通报劳荣枝案侦办细节，落网后仍狡辩，DNA比对确认身份

逃亡23年后，涉及三地、背负7条人命的劳荣枝在厦门落网。

12月3日，福建省厦门市公安局通报劳荣枝案调查进展。经初步调查，1996年，劳荣枝伙同法子英在江西南昌杀害一家三口后，流窜多地作案。1999年，法子英在安徽合肥落网，劳荣枝遂隐姓埋名、使用多个虚假名字在全国多地潜逃，流窜于不同城市，靠在酒吧、KTV等场所打零工、短工为生。潜逃厦门期间，劳荣枝曾到其朋友位于厦门某商场的手表专柜帮忙照看生意，后在该处被厦门警方抓获。目前，未发现劳荣枝潜逃厦门期间作案。

劳荣枝11月28日落网时，距离其同伙法子英被执行枪决已过去20年。

法子英曾对其辩护人北京中银（合肥）律师事务所律师俞晞称，当初劳荣枝因“佩服”他这样“敢打打杀杀的人”，放弃稳定的教师工作，离开生长了20年的家乡九江市。自那之后，劳荣枝便奔向罪恶，在歧途上一去不归。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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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岁时辞职离家

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法子英作出的死刑判决书显示，1964年10月，法子英出生在江西省九江市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只受过初中教育。1981年，尚未成年的法子英因抢劫、故意伤害被判有期徒刑8年。

法子英出生10年后，劳荣枝在九江出生。1989年，劳荣枝考入九江师范学校就读幼师专业，毕业后进入九江石油分公司子弟学校做小学教师。

法子英的辩护律师俞晞表示，法子英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当年提前出狱。据法子英对俞晞所称，1994年，在一场朋友的婚礼上，他和劳荣枝相识了。婚礼聚会结束后，法子英骑着自己的摩托车送劳荣枝回家，此后开始追求劳荣枝，两人很快就在一起了。

当时年仅19岁的劳荣枝，为什么会被29岁的刑释人员法子英吸引？“可能是小女孩的英雄情结，她当时就特别佩服我这样敢打打杀杀的人，把我当成英雄，所以愿意追随我。”法子英曾以一种得意的语气对他的辩护律师俞晞说道。

劳荣枝眼中的所谓“英雄”，却是个人间恶魔。

两人相识的第二年，法子英因抢劫伤人逃离九江市，20岁的劳荣枝此后选择放弃家庭和稳定的教师工作，跟随法子英踏上了亡命之路。

合伙“仙人跳”谋财害命

法子英死刑判决书显示，1996年5月，法子英与劳荣枝的足迹出现在南昌。

22岁的劳荣枝在南昌某歌舞厅坐台，使用了一个假名“陈佳”。当年7月底，“陈佳”将物色好的绑架对象熊某带到了她和法子英居住的出租屋里，法子英从熊某身上抢走首饰、手表等物品，然后用铁丝和绳子勒住熊某脖子，熊某窒息而死。随后，法子英和劳荣枝来到熊家，将熊某的妻子及其3岁女儿残忍杀害。

当南昌警方来到出租屋时，劳荣枝和法子英早已不知所终。

1997年10月，劳荣枝和法子英在温州暴力入室抢劫后，为灭口又杀害了两人。

不久后，“陈佳”变为“沈凌秋”。1999年6月，法子英和“沈凌秋”流窜至安徽省合肥市。

当年7月1日，两人租下了双岗虹桥小学恢复楼里的一间房屋。在出租屋里，两人为“新家”添上了一件特殊的家具——钢筋笼。据法子英死刑判决书披露，法子英在白水坝附近的一电焊门市部，以“关狗”为名定制了一个钢筋笼，日后这个铁笼子成了另一被害人殷某的死亡之笼。

准备好绑架杀人的工具后，劳荣枝故伎重施，在合肥某歌舞厅坐台，物色到了绑架对象殷某。

当年7月22日，劳荣枝打电话约殷某到出租房见面。但殷某一进门，迎接他的不是劳荣枝的热情，而是冷冰冰的刀。法子英将刀抵在殷某的脖子，劳荣枝则用铁丝将其双手捆住，并将他塞进铁笼子里。

为了使殷某相信其是绑匪并且逼迫殷某尽快交出财物，法子英谎称自己家里需要装修，将小木匠陆某骗到出租房当场杀害。

“去了进门一看被关在铁笼里的殷某，陆某吓得扭头就跑，法子英就拽住他的头发，拽回来后就捅了他几刀。之后，陆某又往阳台上跑，法子英又在他背后砍了十几刀。”陆某家属的代理律师刘静洁向南都记者回忆案情。随后，劳荣枝配合法子英将小木匠的尸首放入他当天购买的一台旧冰柜存放。

刘静洁向南都记者介绍，陆某平时在家乡种田，因有一门木匠手艺，当年为了给孩子存学费才独自外出务工做木匠。

据法子英死刑判决书披露，在法子英的恐吓下，殷某按法子英的意思写了多张字条给其妻刘某，要刘某交钱赎人。但法子英还是用老虎钳拧紧环绕在殷某脖子上的铁丝将其勒死。之后，刘某以筹钱为由让法子英和劳荣枝在家中等待，随后向警方报案。

法子英一度执意包庇劳荣枝

1999年7月，合肥警方抓捕包围法子英，法子英在出租屋里持枪负隅顽抗，但最终被警方击断右腿后擒获。

当年7月27日，合肥警方在双岗发现了失踪5天的人质殷某，但劳荣枝已不知去向。《警探》杂志1999年第9期曾披露一个细节：房主向合肥警方描述，与法子英同来的是一位“装扮入时的年轻女子”，二人自称是夫妻，浙江人。

而据法子英的辩护律师俞晞说，彼时法子英已在老家江西和另外一名女子成家，并育有一个女儿。

1999年11月，法子英杀人案开庭审理。担任法子英辩护人的律师俞晞向南都记者回忆，开庭前，他曾与法子英会见过四五次。“每次回来，我都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鬼气，好像不是在和一个人在交流”。

“他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个子不高，比较瘦弱，看起来完全不像那么凶残的人。”俞晞见到法子英的时候，法子英的右腿被装上了钢架，不能行走。

俞晞表示，当警方询问劳荣枝的去向时，法子英一开始甚至不承认劳荣枝的存在。在证据面前，法子英仍然坚称劳荣枝并未杀人。

俞晞向南都记者表示，法子英很关心“女友劳荣枝”的情况，但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里人。在得知劳荣枝仍未落网的消息后，俞晞认为法子英“露出了笑容”。

死刑复核前，法子英主动要求和俞晞见面，“人快死了，心里憋着很多话想说出来”。那天，法子英再次回忆了和劳荣枝见面的过程。

据法子英当年供述，1996年和劳荣枝在南昌杀害了一家三口，之后又在温州杀死两人，加上在合肥杀害的殷某和陆某，一共杀害了7名受害者。

1999年12月28日，法子英被执行枪决。

逃亡路上在酒吧里打工

彼时，法子英死前一直惦念的劳荣枝在哪里？

据厦门警方披露，法子英被抓捕后，独自逃亡的劳荣枝先后在多个城市流窜，在酒吧、KTV等场所以打零工、短工为生。

2016年12月，圣诞节即将来临，在厦门某音乐酒吧的圣诞节宣传海报上，劳荣枝身着红白配色的抹胸短裙，头戴圣诞帽，低头微笑着。在那家酒吧，她的新名字是Sherry（雪梨）。

该酒吧负责人向南都记者透露，劳荣枝确实与酒吧部分工作人员共事过，但大家对她了解不深。

劳荣枝在该酒吧的工作并不长久，随后又辗转更换多个职业。直至2019年11月28日，劳荣枝在厦门某商场的手表专柜帮朋友照看生意时，被厦门警方抓获。

现场视频显示，落网时，劳荣枝没有作出逃跑、挣扎的举动，而是默默地跟着警方离开。

不过到案后，劳荣枝拒绝承认真实身份，自称是南京籍“洪某娇”。经DNA对比鉴定，厦门警方确认她就是命案逃犯劳荣枝。

“他们（受害者家属）都恨她恨得要命，希望劳荣枝快点被抓到。”刘静洁告诉南都记者，每年小木匠陆某的妻子都会询问劳荣枝有没有被抓到。

劳荣枝落网前，刘静洁曾怀疑劳荣枝是否已整容，或是换了一个身份生活。得知劳荣枝是在厦门一家商场被抓获时，刘静洁感慨，没想到她还敢在城市里抛头露面。

法子英最后一次与俞晞会面时，曾交代了其他的案件线索。俞晞表示，会面的笔录提交法院后，因为证据链不完整，且仅有法子英一人供述等原因，最终法院未对法子英交代的其他案件予以认定。

“劳荣枝落网后，或许有更多的案件得以告破”。俞晞说。

延伸——

邻居：“劳家的女儿抓到了”早已传开

独居老母已78岁，案发后已被其他儿女接走

12月3日，在江西省九江市某居民区，“劳家的女儿抓到了”早已在邻居间传开。邻居称，劳荣枝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原名“末枝”，劳荣枝落网后，其78岁的母亲已被其他儿女接走。

而劳荣枝曾短暂任教的江西省九江市石油分公司子弟学校，早在多年前就已被撤并，原校址建起了居民楼。劳荣枝曾经的同事作为石油分公司的职工，也被分流至公司其他科室。

劳荣枝的一位前同事告诉南都记者，在子弟学校教书时，劳荣枝下班后晚上还曾有其他兼职。据介绍，劳荣枝兼职的宾馆距离法子英原住址步行仅需5分钟。

小时候叫“末枝”，曾是小学老师

劳荣枝出生在赣北小城九江，父母是当地一家石油公司职工。与法子英亡命天涯之前，她还曾是一名小学老师。

在江西省九江市浔阳区一处老居民区，劳荣枝从小在这里长大、上学，自九江师范学校幼师专业毕业后，又曾回到这片居民区附近的九江石油分公司子弟小学教书。

“我看着她长大的，那时候她才两三岁，她家里有5个小孩，两个男孩三个女孩，她是最小的。”12月3日晚上，劳荣枝老家的一位邻居告诉南都记者，她们夫妇与劳荣枝的父母在九江石油分公司共事多年。

这位老邻居告诉南都记者，早在20多年前，法子英和劳荣枝涉命案时，石油分公司的家属区就传开了。“那时候没有网络，但我们在家里都知道，一开始听说这件事我们还不相信，都很惊讶。”

劳荣枝的父母籍贯是湖北省黄梅县，与九江市浔阳区仅一江之隔。

据邻居介绍，劳荣枝的父亲是九江石油分公司的油料工，妈妈是家属工，劳荣枝就在九江出生。“她的爸爸很老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只知道埋头做事，除了上班，还要种菜地，家里还有5个小孩。”该邻居告诉南都记者，在那个年代，很多家属院内的家庭都是双职工，石油分公司的工作忙碌，小孩都处于“放养”状态。

据邻居回忆，因为在家中排行老小，劳荣枝以前在家中的名字叫“末枝”，后来上学后才改叫“荣枝”。“小时候在子弟学校上学，家属院的孩子都在外面跳绳、丢沙包，她也会一起玩。”

11月28日11时许，逃亡23年的劳荣枝在厦门某商场被抓获。落网的消息也传到了这个她出生、长大的老家属区。邻居间都在说，“劳家的女儿抓到了。”

劳荣枝的母亲今年已经78岁高龄，身体一直不太好，独自在这个片区租房居住，劳荣枝落网后，她就被其他儿女接走了。邻居告诉南都记者，以前散步时，经常能看到她。几十年的老邻居闲聊时，从来不会聊到劳荣枝。以前有人问过劳荣枝的母亲，你小女儿呢？她说，女儿做生意去了。

同事：她曾在教书之余，晚上做兼职

1992年从九江师范学校幼师专业毕业后，劳荣枝被分配至九江石油分公司子弟小学教书。当年子弟学校的老师李心（化名），曾经和劳荣枝短暂共事过一段时间。

李心告诉南都记者，当时老师们每人只带一个班，都在同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当时学校的教职工以女性为主，李心没有听说劳荣枝在学校有追求者。

由于不在同一个班搭班教学，李心和劳荣枝交往不多。她回忆，劳荣枝原来的家就在子弟小学所在的石油分公司家属宿舍区，“她家离学校可能就50米，下班之后同事之间不会聊天。”

李心向南都记者回忆，有段时间劳荣枝下班后还在做兼职。“我们是石油公司的子弟学校，上班天天都有厂车市内接送。劳荣枝家就住在学校附近，但她有段时间每天都在市中心乘车点上车，我们就问，说是晚上在兼职。”

据李心回忆，劳荣枝晚上“兼职”状态大约持续了半年到一年，之后就离开了学校。李心告诉南都记者，当时，学校老师辞职的不多，同事们也搞不清楚劳荣枝后来干什么去了。“她也没有和以前的同事联系过。”

直到法子英案发，劳荣枝原来的同事们才听说了她的消息。“那时候出了案子我们才知道，都没想到，她竟然会杀人，还跑掉了。”

在合肥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法子英作出的死刑判决中，曾披露法子英的家庭住址。而从劳荣枝曾兼职的宾馆至法子英家原址，距离约300米，步行仅需5分钟。

14—15版采写：南都记者 詹晨枫 见习记者 封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