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河套边上有一块地,八十年代后期分到手后一直由公爹掌管。当时,岸边的土薄,也是经过多年的垫土、整理才使得如今这般肥沃,地街坊也是如此这般操作。多少年以来,老爷子和地街坊大伯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哥俩儿好得如同亲兄弟,旁人都很羡慕。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现在在两家地的分界线的畦梗上耸立着一棵茂盛的核桃树,这就是分地那年,老爷子亲手栽的一棵小树苗。小树苗变成大树,这其中收获了将近三十多年.因为老哥俩好,也没闹过什么意见。大伯也理解,农民对地下作物,恨不得坝墙沿儿上都想种上农作物。况且,大伯是职工,人家从来没理会过这事儿。
2017年,大伯死了,这棵树就再也没有那么“安静”了。大伯的儿子儿媳,我们叫他们大哥大嫂。他们也在家务农。同样是农民,农民都重视每一寸土地。也就是在那年,大哥提出来让我家把核桃树放了。一听这话,老爷子立刻急了:“咋着,好小子!你说啥呢?你问问,你爸活着他跟不跟我这样说?”地街坊大哥开始还是和老爷子讲道理的:“二叔您不能这样说,从分地到现在多少年了?您占了多少便宜您不知道吗?哪有在畦梗上栽树的?您别提我爸,我爸没了,反正这树您得放!”老爷子也来气了:“我就不放!你能咋着!”大哥也是犯起了倔脾气:“您不放我放!凡是树杈伸到我地里的我都给您锯去!我爸跟您好,我跟您可没那么大交情!不信,您就等着瞧!”
大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那棵树迟迟没放。估计大嫂也在劝说大哥。在我家,我和爱人也是轮番战术劝说老爷子:“爸,咱们把树放了吧!这么多年咱们都收果实,大伯家啥都没说过,这也太不合适了。况且现在是我大哥大嫂当家,大伯不在乎,大哥大嫂还指着这地树呢!这核桃树树冠这么大,都影响他家好几个棵桃树了,在这树下的桃树都不长好桃,卖不出好价钱。”老爷子不满地说:“我都80岁的人了,还跟我计较!再说了,这么大一棵树我哪舍得放啊!”爱人接过话头说:“您80岁也得讲理啊!这么多年您得果实得惯了,您不能拿着‘不是’当理说!回头我跟我大哥说说这事儿。”
一天,我和爱人带着道歉的心情诚恳地来到大哥大嫂家,一进门,大嫂迎了出来,“走,进屋!”我怯怯地说:“大哥,那树,您说了半天也没放,估计您也是舍不得,您看这样行吗?从今年开始打核桃您收,我们已经收了快30年了,后30年您收,咱们现在都50多岁了,到80多岁估计也干不动了,到时候我们帮您坐在树下拣核桃。”大哥一言不发,还是有些生气,明显的就是希望把树砍掉,可就是做不了大嫂的主。
大嫂一看这情况,反过来对大哥说:“你呀!这能多大点儿事儿!你没听说过“六尺巷”的典故吗?之所以成为一段历史佳话,是因为张家与邻里之间的土地纠纷。据说清朝康熙年间,有张、吴两家邻居,他们之间的院子有一条供大家出行的小路。有一天,吴家想修房子,占用这条路,但张家人却不同意。两家人因为一条路翻了脸,还闹到县衙去了。可县衙顾忌两家人的身份,不敢妄下定论。张家人一气之下写信给张家主人张英,要他来主持公道。张英是当时朝廷的大学士和礼部尚书,因政务繁忙常年不在家。看到家书本来很开心,却没想到妻子的家书竟是因为那条巷子,于是他便给妻子回信一封,‘千里来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收到回信的张家人醒悟了,主动让出三尺地。而吴家人也被张家人的做法感动了,也主动让出三尺地。两家人因此冰释前嫌,这一不小心造出一条著名的六尺巷。你说,咱们两家就不能效仿他们吗?”大哥闷着头许久不说话,后来终于冒出来一句话:“那就还让他们收!”
我和爱人连连摆手:“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大哥!从今年开始必须你们收!”大嫂一看,忙说:“弟妹,这样吧!这棵树是咱们两家的‘公共树’,因为这棵核桃是绵瓤,皮还薄,咱两家谁要是需要送礼就弄这棵最好的核桃咋样?”我一听,心里有了谱,心想,不管啥情况,以后应该是大哥大嫂收了,就嘴里应承道:“行!就按大嫂说的办!”
从那年以后,我们两家互相推让,都是等到再不收就都落地下了,谁也不收,最后还得“挤兑”大哥大嫂家收。这样,我们相对来说也比较心安理得。
于是,我家和地街坊两家人的交情还和大伯在世时一样好得让人羡慕……
文/ 李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