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马斯克的脑机接口方案太落后了 无创技术更值得关注!在6月30日于深圳举办的科技创新院士报告厅活动上,中国科学院院士郑海荣对脑机接口进入人体的技术路径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行业更应关注和探索无需手术的“无创”脑机接口技术。
2025年上半年,全球脑机接口(BCI)赛道持续升温。6月27日,埃隆·马斯克在其旗下脑机接口公司Neuralink的夏季进展更新会上宣布,该公司脑机接口的受试者数量已增至7人,并公开演示了通过意念操控机械臂玩“石头剪刀布”的视频。而在稍早前的5月份,其主要竞争对手、获得苹果与英伟达支持的Synchron公司,则宣布通过一项名为BCI人机接口设备的新协议实现了与苹果设备的原生集成。
目前美国企业在脑机接口领域的主流技术路径主要有两个:一是以Neuralink为代表的侵入式方案,需要通过开颅手术将微电极直接植入大脑皮层;另一条则是Synchron公司采用的介入式方案,经由血管将传感器输送至颅内。
郑海荣认为,当前由AI大模型驱动的变革,其颠覆性远超以往。资本的流向也印证了这一点,根据市场咨询公司Precedence Statistics的预测,仅脑机接口这一个细分赛道,其全球市场规模就将从2023年的23.5亿美元,暴增至2033年的108.9亿美元。
以Neuralink为代表的侵入式路径,更是将性能的追求推到了极致。2025年上半年,其相关临床研究中的患者,已不仅能用意识控制光标收发邮件,甚至可以操作复杂的CAD软件设计机械零件,乃至驱动一台真实的特斯拉擎天柱机器人手。这一系列成果,清晰地展示了从简单二维光标控制迈向复杂多自由度机器人操控的技术跃迁。
但在郑海荣看来,此种高歌猛进的脑机接口赛道也需要被重新审视。他解释说,因为人的大脑已经进化300万年了,放入一根针或电极,大脑会与之对抗,生物相容性很难保证。公开信息显示,在Neuralink的首位脑机接口芯片植入患者诺兰·阿博植入的1024个电极中,已有近85%的电极线因从大脑组织中“回缩”而失效。
面对侵入式路径的高风险,以Synchron公司和Precision Neuroscience公司为代表的介入式与半侵入式技术,目前被产业界视为一种更务实的“妥协”。2025年4月,Precision Neuroscience公司的产品“第7层皮质接口”获得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510(k)许可,可用于最长30天的临时植入。Synchron公司则在安全性验证上取得了关键进展,其在美国进行的一项经FDA批准的首个永久植入式脑机接口试验,于2024年10月公布了核心数据,研究队列中的6名患者,在植入设备12个月后,均未发生由设备直接导致的死亡或导致永久性残疾等严重不良事件。
郑海荣认为,无论是需要开颅的“硬连接”,还是通过血管的“软连接”,都还未触及问题的本质。他用了一个更生动的比喻来阐明自己理解的终极形态——电影《阿凡达》中,主角将自己的“辫子”与飞龙的神经系统相连,实现了心意相通的完美驾驭。在他看来,即便是创伤更小的介入式方案,其核心思路依然是将人造的传感器“置入”人体。这种做法是一种缺乏想象力的“蛮力工程”。
基于这种理念,郑海荣及其团队所倡导和研究的是一条截然不同的“无创”之路。其核心逻辑是,不再试图用物理电极“刺入”或“贴近”神经元去窃听信号,而是通过超声波、功能磁共振成像等外部物理手段,在不破坏颅骨这层天然屏障的前提下,实现对大脑内部信息的“读取”,甚至是“写入”。他将这种关系比喻为“士兵”与“粮草”,认为通过高分辨率的成像技术去观察“粮草”的动态,再用AI大模型去反推“战况”,就有可能解码大脑的意图。
郑海荣亦在现场介绍了由他牵头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资助的一项重大科研项目,正是致力于“用超声波去控制神经元放电”,并已在动物实验中实现了对老鼠记忆和行为的精准调控。
郑海荣对“蛮力工程”提出批判,根源在于他对人工智能产业未来终局形态的判断。他认为,AI的发展必然经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数据智能”,即当前所处的大模型时代,利用海量数据进行学习和创作。第二阶段是“物理智能”,即AI与机器人、自动驾驶汽车等实体结合,影响物理世界。第三阶段则是靠脑机接口实现的“生物智能”。他认为,“生物智能”才是AI的终极形态,只有这种由人类大脑直接控制的、与生物智慧深度融合的智能,才能真正降服当前AI模型所暴露出的各种隐忧,确保技术始终朝着有益于人类的方向发展。
在医疗领域,郑海荣的判断更为大胆。他认为,未来医院的核心将是一个AI深度赋能的数据整合中心,通过整合一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基因、影像、体检数据,为其构建一个“数字孪生体”,从而实现对疾病的精准预测和管理。
在教育领域,他也提出了相似的颠覆性研判。他认为,工业时代“分专业”的教育模式是为了培养熟练工人,但在智能时代,当大量重复性工作被机器取代,教育的核心就应回归到“启迪智慧,传承文明”。他判断,当脑机接口能够高效地“写入”知识时,死记硬背将变得毫无意义,教育将迎来本质性的回归。
当然,这种强大的技术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郑海荣的回答十分明确:“未来,我想一定是脑控制机,生物智能一定是脑控制机。”但他随即补充,要实现这一目标,前提是“要有非常强的监管和规则”,否则模型与机器一旦在失去人类控制的情况下结合,其风险将难以估量。
无论是激进的技术探索,还是审慎的立法监管,都指向一个共同的现实:这项足以重塑人类社会的技术,其成熟和普及仍需时日。当被问及脑机接口技术何时能真正走进普通人生活时,郑海荣的回答是:“可能大家听完了觉得马上会实现,但我觉得这个‘马上’,至少还需要二十年、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