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书生传家有道 贤仆妇为主多情
自来家齐而后国治,家不齐而能治国者,从来无有。
故大舜观沩汭,文王咏关雎,其本原皆自家庭始。迨至春秋列国,篡弑纷争,父子兄弟之间互相残杀,故末几而并为六国,又未几而并于秦。
秦至二世,楚汉纷争,汉至桓灵,复又失国。魏武篡位,子孙不昌,晋代以来五胡肇乱。历观前世,其得国者莫不兴于家庭,其失国者亦莫不败于家庭。
是以煮豆然箕,病相煎之太急;斗栗尺布,伤同类之不容。立国如此,治家可知。所以姜耾大被传为美谈,张公百忍称为盛事。
他如孔融让梨,黄香扇枕,郭巨埋儿,以及木兰从军、緹萦代父这些忠臣孝子、烈女节妇,无不载之丹书,垂之青史。可见人生于世总要有点作为,无论为臣当忠,为子当孝,及兄弟姑嫂妯娌姊妹之间,亦无不宜孝友和睦。俗语有言:家有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其言虽俚,其味甚长。
你道小于这些话岂无故说的么?只因唐朝安禄山造反以来,当时兵乱纷纷,各家迁徒,有钱的一家而逃,没钱的孑身独往。道路之间,那些拖男带女、携老扶幼的情形,真是目不忍睹,耳不忍闻。
独有山西大同府有一家姓华所住的那条街,当时人称为华阁考街。盖因他家上代做过宰相,入閣赐第,故尔相沿日久,即以阁老做了街名。这人家老夫妇二人,丈夫名叫华童,虽末中举,也是个县学生员。
妻子王氏,生有三个儿子。长子名叫为兆璧,次子名叫为兆琨,三子名叫为兆瑗。这兆璧年方一十六岁,平日却不出外附学,兄弟三人皆是他父亲在家课读、生就了天姿聪敏,这也不表。
惟有这第三子孝顺友爱的情形,实在令人可钦可敬。就是那寝则同床、食则同席,那些外面好看,还不能比他三人。
这日弟兄三人正在书房念书,忽听门外锣声响亮,人声鼎沸。
那一片吵闹之音,远远而来。华童听了十分诧异,忙今兆璧出去观看究是何故。兆璧答应一声出了大门,早见街上家家关门闭户,来往跑的人无不哭声震耳。
兆璧看见这般情形,知道不是好事,忙拉住个熟人向他问道:“你们如此匆忙,又如此啼哭,究为的何事?”那人正在跑得匆忙,被他拉住,只得向他说道:“大相公你还在此缠我,现在安禄山造反,大兵已离城不远。你还不快快回去搬家逃命呢!”兆璧听了这话,真是出世以来只听人说过从未见过的事。一听贼兵已离城不远,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跑回家中向他父亲说道:“不好了,外面那些人奔逃哭喊,皆因安禄山造反,贼兵离城不远,故此各家关门闭户,预为逃难了。”
华童听了也就魂飞天外,随即进房告诉他的妻子。此时王氏正与他两个女儿春姑、秋站在厨下煮饭,听说造反,大家皆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华童道:“你们不必害怕,古来道得好:水来土掩,将领兵行。我们既无兵权,又无地方之责,只好逃往他方暂躲兵衅。但你们母子均可去得,我却不能。
只因我虽未中举,受皇家的官责,也是个县学生员,岂不知见危授命!你们大家可赶紧收拾,所有动用什物可不必带,只将那简便的细软带去就是了。此刻出去离南门不远,出了南门先到守坟的陶家暂住一宵,不过一二十里地方即到他家,等至明日探听风声,然后再往他处逃走。我是在家耑等贱来,以便尽节了!”又将兆劈叫了过去,分付他许多的话,叫他等贼平之后,务要用心念书,以求上进。
家庭中弟兄姊妹务要和气相待的话,又说了一回。
兆劈说道:“爹爹即然不逃,孩儿也是不走的。就请母亲同兄弟去罢。”华童道:“这是何故?我方才已经说过,你们非我可比。
我究竞是个县学生员,自應尽节图报。你现在年纪尚轻,且你母亲等人一路前去无人照应。总要你同去助同招呼,你为何不去?”兆璧道:“我看父亲所说的话虽是正理。
但是父亲既能尽忠,孩儿就不能尽孝么?况且还有两个兄弟,尽可同母亲前去,儿子是不去的了。要去连父亲大人一同而去,父亲大人不去,儿子也不去”
你道兆璧为什么这般说法?只因他知道华童的性情,说出话来,皆是牢不可破的。因此他也说不去,欲要华童见他可怜,或者回心转念,也未可知。那知父亲执意不从,说道:“你欲行孝道,先违了父命,便不是个孝子!”
兆璧被他父亲教训了两句,晓得不能挽回,只好在一旁痛哭不已。
倒是兆琨灵机说道:“爹爹欲想尽忠,我看这事不为报国”华童正被兆璧惹得要动气,听了这话,格外的怒道:“你这畜生,如此年幼,知道些什么?怎的说我不为尽忠?”兆琨连忙跪下道:“我看父亲虽然以死报国,却是与国家无益。且未至那尽忠的时分,不过是些草寇,若能此刻暂避其锋,倘得遇了机缘拿了兵符,那时扫平这些丑类,方是为臣尽忠的道理。
如谓一个个皆是以死报国,国家到无人办事了。儿子是看的这世面,故尔说父亲不为尽忠。在儿子意思,还是大家一齐逃走的好,以便后来代皇家出力”华童被兆琨这一阵哭诉,反倒没有话说。
只望着大家发怔。王氏同了两个女儿见了这般,也乘势就顺住兆琨的话说了许多。华童叹了一口气道:“古来忠孝两字本难两全,欲求千载只在一时。
我之心下早有定见,现在虽可同你们一起出去,但是到了那身不由已的时节,也只好各行其是了。”
说完了,与王氏等人忙忙的带了些金银首饰,华童先将祖宗的影像请了下来,先在前走,大众出了大门,将门倒锁,旋即跟住那路上的人,出了南门。
此时天已过午,走到日落的时分,方到陶五的庄上,也就乱纷纷的惊慌不定。陶五看见华童合家皆来,忙的上来迎道:“我们这里午前就听见这个信息,那里大路上纷纷的人逃出城来,只是不见主人出来。
满想等一夜,明日再不到,打算进城去接了。现在既来了,真是好极了。快快的请进去,里面房间早已腾出来了。”说了,众人遂走进草房,陶五的妻子儿女也就把王氏同春姑、秋姑三人,同至里面。陶五又叫他儿子进来送茶送水,伏伺他父子等人。
忙了一会,已至上灯的时候。华童那里吃得下晚饭?无如陶五苦苦的相劝,勉强吃了些稀饭,胡乱唾了一夜。
次日天尚未明,庄外人喊马嘶,一队队的人过去。
华童听了向陶五说道:“你们出去探听现在城中怎么的了?”
陶五答应了,还未出门,只见他儿子已跑了进来,说道:“昨晚有人去打探得贼兵大队已经到了双桥镇,就于彼处地方住扎下来,并未入城。今日府大老爷已将四面城门紧闭,调齐兵丁站城,专等省中大兵前来救应,然后开仗呢。”华童听了点点头,兆璧同兆琨弟兄们低低的说道:“幸于昨日求得父亲出了城来,不然如今关在城中,那时如何是好?”过了一日,城中仍无信息,贼兵也不攻打城池,彼此各相探间。
到了第三日,陶五便约了庄上几个人至城外附近看看动静。去了好一时,只见喘吁吁的跑回来说道:“我们此地还不能住呢。那知贼兵外面虽不攻打,却是在贼营中控了地道,直通城内。
昨日已经挖好,今夕五更就调齐众贱,将西南北三门围困得十分紧急,单留一东门不困。听说东门就是地道,现在大约已经埋藏好了,若今日攻打不下,晚上就要放地雷火炮,轰开地道了。城中如今还不知道,若果如此,这里岂可住得么?
王氏太太说道:“虽然住不得,只是没有他方去处,如何是好呢?”陶五道:“离此一百五十里有座汤家镇,我有个兄弟在那镇上开了个小杂货店,到了那里可以叫他寻找地方住下,比在这里好多了。
我们是一定到他那里去罢,不知主人的意下怎么的?”王氏道:“既然是有如此去处,我们就准于明日前去罢了。”
华童听他们议论,只是不开口。到了晚间正要吃晚饭之际,忽听一声如天崩地裂一般:将桌上的碗盏悉皆裂碎,远远的嘲响之声不绝于耳。陶五说道:“不好了,一定是地道轰开来了。”
正说之际,庄上已四方鸣锣,说今夜贼人怕要来打劫庄子,预备各家出人防堵。如果贼人前来就与他开仗。
陶五听了这话,只得叫他儿子出去应名,自己在家与他妻子,将家中妻子房中什物及家中常用的车辆收拾出来,专等明日清晨推王氏太太并两个姑娘到汤家镇去。。”
第2章 除恶贼宽以济猛 仗大义公而忘私
话说陶五叫他儿子前去应名,以防贼人来劫庄,同众人护庄拒敌。他的妻子就与他在家内收拾,专等次日天明与王氏母女众人一起上汤家镇来。到了二更时分,庄上人已齐集有三五百人,大家手执农器,又在大路口堆了两个草堆,引起火以为灯球,预备与贼厮杀。
华童在房中听得吵闹之声,忙向陶五说道:“我同你出去看看,究竟这些人怎么的布置”陶五就同他出去观看。华童到了庄口,见人倒也不少,却皆是乌合之众。
只要贼人一至必然四散奔逃。因向陶五道:“这些人既然如此齐心,可有人为首么?”陶五道:“怎么没有?就是这庄上的首户曹员外家的曹大相公”华童道:“既然有这个人,你可带我去,就说我有话向他面谈,包管贼人前来,杀得他心惊胆破”
陶五听了这活,只怕他不肯出头,既肯出头代他保护,岂有不愿往之理?”连忙说:“这个容易,曹大相公就在面前,我去要他来就是了”说了即刻前去,不多一时领了一个三十多岁上下的少年人来。
华童忙向前问道:“考兄贵姓,可是姓曹么?”那少年道:“小子正是姓曹,单名叫个德字”华童道:“既是考兄兴此义举,要保全这一座庄子,何以不思妙策以备拒敌、只用此乌合之众,岂非逐之投死么?”曹德道:“不瞒老丈说,小子虽年近三十,从未见过这般事情。
因众位乡邻举我为首,故尔出来为个领袖,实不得已而为之。老丈如有指教,求即说明,好赶紧设法”
华童道:“我看这里大约也有二五百人,何必一定全堵在庄口?前面树林甚宽,最好将这些人于树林埋伏一半,分一半往后山。等那贼人前来,先叫山上人喊呐起来,四面应声的必多。贼兵听见必然害怕,疑有无限的人马,必然四处的奔逃。
然后再从树林内抄出来,从后赶杀,岂不是好?”
曹德听了这话,欣悦无止说道:“老丈此计大妙”随即出了庄口,将那些强干少年埋伏在树林之中,年纪较大的全令上山以备减呐。此时此话一出,真是比将令还灵,不上半个时分业已分拨停当。
华童复又进来向王氏说道:“我现在作了一件妄为的事,能照我打算,也是这庄上的造化。但不知贼人今夜可真前来?”陶五道:“不问他来不来,我们总是明日大早前行,此处地方依我看来,总总住不得的了。一则离城太近,二侧这庄子有名的富足,到处晓得的,总不是个好所在”华童道:“且至明日再说”
大家一夜也不曾睡,深恐贼人前来,等至三更,远远的又有吵闹之声。陶五听见只是乱抖,华童忙令陶五道:“我同你到后山且去观看”说了拖了陶五就走。陶五心中虽然是不敢去,无如拉住他不得放松,只得与他来到后山。
贝那些人全在山中躲住。华童寻到曹德问道:“此时可有消息么?”曹德道:“方才听见有些声音,如今又不听见了,不知为何”正说之际,已有人上山向曹德道:“城已为贼破了,只是未曾占着。
现已到处抢劫,方才那片响声是在毛家集打劫的。此刻又不知到那里去了”
这人还未走,又有一人慌慌的上来说道:“贼人自毛家集去后,又到刘家桥,过了刘家桥大约就到这里。我是听见逃难之人说的,我们这里好快些预备罢”华童听到就与曹德分为四处,地方宽阔,声音方应得远,又叫两个胆子大的人取了两个小锣,到前面大路上打听,一经贼兵前来,就急的敲锣传送信息,好令山上知道。两人答应前去。
约有四更光景,早听锣声远远的敲来,庄上的人知道贼人已到,随即喊呐起来,树林里面已招呼好,叫他们此时不可出来,等贼兵退了才好出来追杀。
原来贼人用了地道轰开了府城,到了里面见人家已搬空了。无处打食,只好仍然出城到各村庄市镇打粮,一路上就听人说,这庄上十分富足,可以前去。
众贼早存了这一条心,故此到刘家桥见无什么劫掠,随又到这庄上走。离庄口不远,忽听得一阵锣响,知道他们早有准备,忙令并力向前。走到庄子里面,那里知道是个空庄子。
再听得后面山上有喊呐之声,应得四面人声鼎沸,好似千军万马一般。那贼首知道不利,急的打了一个暗号,叫众人望回逃走,只见后面众贼随着号令纷纷退去。树林中埋伏的那些人看得清楚,等他们方跑过去,忙把草堆烧然,一声喊呐齐出树林,从后追杀。
那些贱人疑惑不定,不知有多少人马在后面追杀,便也拼命望前直走,因此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有被庄汉打死的、杀伤的。一直赶到天已大明,跑去二三十里,方才各转回庄来。
一路上尸骸遍野,血流成河,反比官兵杀得利害。就此一阵,杀的贼众足有大半。
众人回到庄来,皆到陶五家中来谢华童。
惟有曹德格外敬重,欲将华童一家老少等接到他家去住。华童道:“你们不必如此,只因我命不如人,未操寸柄,若早荷天庇佑得拿大权,这些草寇也未必敢如此猖獗。现在众贼既逃,料想他是还要来的。
你们不可因胜了他一仗,就毫不介意,可仍然埋伏在那里。怕他今晚前来报仇。我现在还有一条计策,我看那大路前面有座木桥,可赶快将那木桥拆毁,顺住河堤再挖宽一丈,做为护庄河。
贼众就便前来,见桥已拆断不能行走,必投小河而走,小河的道途窄狭,一面令人于午前把小路口挖下一面大坑,上盖芦席一面,覆上泥土,贼众一涌而来,必不防备,陷塌下去。小路两旁也有树林,可将乱柴乱草堆集林内,每处埋伏数十人,但看贼众一经跌下坑内,必然人声鼎沸,那时乘机将干柴草等物截断路口,放起火来,庄上各人但见火起,便各执兵器杀将出来。一面有火阻住去路,一面又截住厮杀,前后夹攻。
任他贼人再多,总要杀他皆绝。”
华童分付已毕,曹德与那些众人无不称道拜服,登时遵照办法。
果然是人多好做活,不到向午时分,各事已经齐全。华童又与曹德到各处看了一回,又指了些破绽,然后大家各回家中饱餐饮食,一面又让人进城打听昨夜贼众去后,又往那里打劫,探听实在,方好办事。那人去不多时,慌忙跑来说道:“贼众自昨夜打败之后,心不甘服,今早便往城中抬了无数的大饱,要来攻打这所村庄。
现在已经齐集众前来了”
华童听了便说道:“如此看来,你们快些仍去原地方埋伏,贼众由大路前来,见桥已拆毁,必投小路,那时有他的火炮更好,以火济火,你们大家放火之后,切记向后跑走,千万莫图杀人,但看火焰腾空,引动他的大炮,那一声响就要伤人不少的”
分付已毕,各人答应一声。华童也就回到陶五家中。
不多一时,只听得远远人声鼎佛,皆晓得是贼人前来。大家也就寂无动静,耑等叫贼众受计。原来賊\\\人果因昨晓受亏,今又前来报仇。
走到庄口见迎面一条大河阻住去路,贼众齐道:“我们人多,往各处取些树木,顷刻就可将桥搭起,好渡过去。”倒是賊\\\首说道:“等将水桥搭好,庄内的人已跑个干净了,那里还怕有条小路可赶投那里去罢”
贼众听了这话,皆向小路而来。本是乌合之众,又无纪律,便纷纷投小路而去。行不多远,只见壅塞不进,贼首正叫人去问,只见前面的人前来报道:“此处已有了埋伏,跌入坑去的不少了,不能再进了。”贼目听说。忙的招呼退后,那知后面又吵嚷起来,说道路口已被火阻住,不能退出。
这一声喊,把那些贼人只骇的魂飞天外,个个搶步逃命,所有的炮火皆弃在地下。只见顷刻之际,火焰飞腾,可怜那些贼人皆烧得叫喊连天,无路可走。接着引动火坑,隆隆之声惊天动地,不足三两个时辰,把两旁的树木烧得干干净净,所有贼众十分之中只有三分逃走的,其余皆烧死在里面。
华童等人在庄内听得外面响亮,只不出来。等到人声稍息,然后与曹德引了众人鼓噪而出,只见那些贼人已是尸骸遍野,赶叫众人把尸首拖去,挖了个大坑掩埋起来。此时曹德以及合庄的人格外感激。
曹德定要请华查到他家中去住几时。华童道:“老朽绝不能去相扰,现在可令人再去打听,如城中贼众已经退完,仍然搬进城住。不然昨日已向陶五说明,齐到汤家镇去,料想贼人受此大创,断不敢再来此地了。”曹德听了这话,不好再留,只得叫人进城去看。
。”
第3章 慕文名轻财借屋 谋生计设帐课徒
且说华童同曹德设计保庄,将贼众烧除殆尽,诚心欲求他家中居住,华老绝计不肯,只得令人一面到城中探望,一面预备酒筵请华童夫妇儿女去耍顽一日。华童因他实心相请,也就不得推辞,只得答应那王氏太太同春姑、秋姑两位姑娘前去。
到了次日。
打听人回来说道:“城内的贼虽去了,但所有的房屋全行被他烧毁无存”华童听了这话因道:“自来草寇类多如此,因此难成大器”随向陶五说道:“我们是定要往汤家镇去了”
说了这辞别曹德,回转陶五家来。
过了一刻,玉氏太太与两位姑娘也就回来。彼此又收拾了一晚。
次日天明,陶五与他的儿子推了两架太平车子,一车推的是人,一车推的是琐碎东西。其余的人皆骑的是骡子。王氏太太与春姑、秋姑上了太平车,大众的人挑了什物,将大门倒锁起来,一直上大路,向汤家镇而来。
走了一日只走了一半路程,只得找了个客店住下。
次日,又走至午后。已离汤家锗不远,陶五说道:“我先走一步,好叫他那里先为预备”说了,把骡子加上一鞭,赶往前去。大众又走了二三十里,已到场家镇头。
只见远远的陶五同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前来迎接。到了面前,陶五向华童道:“这篇是我兄弟陶发”那陶发见说是主人前来,忻快之极。
陶五道:“这镇上现成有一座房子,是两进两厢,主人欲住,价钱又贱,且与我兄弟的店行相近”
华童道:“既有这所房子,就代我谈定便了。能今日到里面去住更好,免得又打扰人家”陶发道:“主人不必如此!小人虽是个小生童,供应主人一两日也还可以支持得下。现在已将店后房间叫我家女眷移空出来,主人只管去住”
说了,已至镇上。
到了杂货店门首,陶发的妻子已经出来迎接。王氏太太与两位姑娘进入店后,陶五的家小一齐也将东西从车上卸将下来,般到后进厢房中放下,以便随后陶五自家居住。陶发又叫小伙计烧水煮饭,与大众饮食。
一直闹到初更以后,方才妥当。华童父子就在店堂内住了一夜,他两个女儿与他的妻子就在后面房中居住。
到了次日,华童取出十两银子,嘱买柴米。
陶发那里肯收,说道:“主人这般客气,反叫小人们心中不安。等你老家寻定房子,然后再行治备不迟”
华童见他真心,只得全行收下,说道:“难得你们如此,只好随后再说了”因叫陶五领了自己,先到了空房里看了一看,果然就在间壁。看了一回房子,虽不宽阔,也还够住。
忙问陶五道:“这房东姓什名何?租价若干?”
陶发道:“这房乃是本镇的董事。姓汤名唤德元,号为善夫。也是个县学生员”
德元虽不与华童同县,却是同案,彼此谈起来都是认得的。
这日早间,汤德元正在家中无事,忽见陶发走来。汤德元忙的立将起来问道:“陶老板,今日到此有何见教?请坐了”
陶发坐下了问道:“太爷家那所房屋,从前招呼我们代寻租户,但不知要多少租金?”
汤德元见他问得有意,说道:“大驾前来,谅有人要租,究竞是谁人,这要租的人如果人品端方,我的租银决不计较多少”
陶发道:“不瞒太爷说,这人说起来太爷也晓得的。就是府城中那个华阁老街上的华童老先生。
只因近来遭了兵荒,城内的房子为烧之一空,现在回去无家可归,故我家兄将他家人皆带到此,姑且避乱。原是他要租这房子,人色可是不要说得的。太爷但把租价说明,便成交易了”
汤德元听得华童,忙的说道:“原来是他,却是好极了!我与他还是同案的弟兄,虽然末见过面,久已闻名。
你代我去说。就说我不要房租,请他来只管居住,我还有话与他说。能请得他来更好,否则我就前去会他。
你先代我去说”
陶发见他这般光景。很是得意,于是就答应出门而去。回到店中,将汤德元的话与华童说了一遍。
华童道:“这如何使得!他的品学名望我是知道,但是白住他的房子怎么能行!既然是他请我去,我就同你去走一走”说着就起身同陶发来到汤德元家中。汤德元己在门口盼望。
看见他们前来,连忙高声叫道:“前面可是华案兄么?”
华童忙的答道:“小弟正是华童”说了,已到了门口,让进门内。
来至书房,彼此见礼坐下。
汤德元道:“久幕大名,无缘得见。今日相晤,蓬户生光!”华童道:“仰企声华,同深景仰。
若非被灾至此,一时也不能相见,今日得仰芝颜,足慰生平之愿”
彼此谦逊了一回,家人献上茶来。汤德元道:“方才陶老板道及尊意,欲租小弟住房。此事正合鄙意,即请入宅便了,所有那些俗例,你我二人虽未能免于俗,然以老哥前来,尽可不必客气!且此房空住也是无用,随后还有许多事件奉求”
华童道:“台从之意可感之至!但小弟生平介介自守,虽盛情可感,多少之间务必见示。若全然不取,则知我者反为不知我也!”
汤德元还是不从。
陶发从旁说道:“汤先生不知我们这主人的耿直,从来不肯如此的。你老人家还说明白了,免得他老人家为难”汤德元见他两人如此说法,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只取十两银子足矣!其余一切不必再议”
华童见他说出价目,也不过谦。当时谈了些闲话,告辞而去,到了陶发家内,随即启箱取了十两银子,交付陶发,送将过去。
午后,陶五又同他儿子到房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本来无有物件,当日就到房子里去了。从此华童就在汤家镇居住。每日除了在家课子之外,就与汤德元来往闲谈。
无如积蓄无多,又遭兵乱,带出来的银钱数月以来已将用完,又不肯启口与人通融,除了与汤德元来往之外,其如镇上之人皆是不与不取。
光阴易逝,看看又是腊残春至,汤德元知道他的景况,便说道:“我等舌耕以度日,除读课以外,无别事可做。现在兵火将平,小弟在这镇上人地还熟,莫若明春老哥将前进房子腾出,开门授徒,也可博得些修脯。”
华童道:“小弟也想到此,惟恐是强驽之末,未必有人前来”汤德元道:“这事在小弟身上,断不致无人入塾”
华童当时就答应下来。到了次年过了灯节之后,汤德元先将自己的两个儿送来入学。那些镇上人家,看见汤家子弟也来从这华老先生,一个个也来托汤德元引进。
汤德元又代他择那好的答应下来。不上几日已是一堂济济,桃李盈门。华童就此课读起来。
其中学生以汤德元两个小孩子姿质最纯,其余虽非上等,也不离于中材。惟兆璧弟兄三人十分聪明。平日一早起来,先在内室里洒扫一回,然后就出来读书。
汤德元看见兆璧这般人才,知道他必成大器,故此另存了一个心思。因他有两个女儿,长名蕙徵,次名兰馥,却与兆璧、兆琨两人年岁相仿,因他初到此地,且是如此贫穷,虽有择婿之心,却未敢起口。每日无事皆来看他文字。
这日清明放学,汤德元在家祭祖己毕,来华童家中约他出去踏青。华童正那里对景生愁。想道:“人生贵适志,我命中没有功名之分也就罢了,为什么又遭兵燹!弄得家产荡然,羁身在这地方。
虽承汤德元代我招呼,罗致这许多学生,偏生他两个儿子不能上进,叫我何以对他!”一人闷闷的不乐,坐在书房中纳闷。兆璧见他父亲这般样子。知道他的心事,也就不敢开口。
父子两人闲坐在那里。可巧汤德元前来约去踏青,华童只得同他出。汤德元也把兆璧兄弟一起带去。
离镇有三四里多路一个伍员庙,凡到四时八节,这镇上的人皆到那里游玩。当时众人一路行来,真是春风杨柳,天朗气清,好一派气概!荒野之间,也有放风筝,也有打秋千的。不多一时已到了伍员庙门首。
大众进了庙门,有和尚迎入。到各处游玩了一番,然后到方丈献茶,华童又问了这庙中的胜迹,和尚一一说明。正要与汤德元告别回去,只听外面人声吵闹。
众人回头一看,独少了汤德元的两个儿子。汤德元怕他二人在外生事,赶忙的出去,已将一个卖荸齐的老头子打伤,睡在地下。许多的闲人将他拉住,向方丈里拖,汤德元看见,忙的上前招呼,众人方才放了手说道:“他家中大人来了,那就有了着落。”和尚看见,登时就出去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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