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近毕业的老人,总喜欢怀旧,尤其是喜欢怀一些感触颇深事情的旧,比如过去的四年。
我喜欢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因为我觉得这样描述最为贴切不过了——大一,好奇中的浑浑噩噩;大二,摸索中的跌爬滚打;大三,活成了一个所谓“典型”的“光华人”;大四,终于有机会去弥补下前三年的遗憾,才有时间喘息,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身旁曾经错过的风景。
也许对很多人而言不然,他们从一开始就有着明确的规划,良好的基础,思路清晰并持之以恒地努力。我羡慕他们,但也可惜,我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相信一定也有像我这样从一开始新鲜好奇,而后迷迷糊糊,到后来无头苍蝇般乱转,然后慢慢慢慢终于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最后能像他们一样从心所欲的人。
大一的生活,一言以蔽之,就是“迷茫”。一整年间,除了在开学第一个月中报名参加了家聚晚会舞台剧的表演之外,其余的生活节奏似乎就是高中生活的延伸——起床、吃饭、上课、自习、睡觉,寝室与教学楼两点一线,和室友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高数这题怎么做”、“线代实在学不会”一类。不过那时,秋天见银杏飘落,春天看杨絮纷飞,还会停下来尝试各种角度拍个照噼里啪啦;四季的未名湖还会经常去踩踩逛逛,只是夜里的朗润园黑得有点瘆人。
很快就到了大二,身边的一切都大不同。当你有些麻木重复着每天的生活时,你突然发现周围人的生活似乎总是那样的充实而丰富——有个朋友找到了一份实习,每天朝九晚六西装革履一周三到四日上班,忙活的不可开交。而你就抱着一种试探的心情,投出了自己第一份粗糙的简历,小心翼翼点击“发送”按钮,随后就是一次次的石沉大海和原来生活的循环往复。有个朋友报名了一场商赛,决赛现场器宇轩昂大秀英文,沉着自如地回答着评委各种刁钻的提问,而你抱着尝试的态度,组织起几个和你一样膜拜大神的小伙伴,报名了第一次商赛,然后在夜以继日的工作中焦头烂额,最后华丽丽地成为增大获奖比率分母的重要一份子。那时候,第一次隐隐有种感觉,别人的生活总是光鲜而靓丽的,而你的生活,却位于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时间,第一次有种焦虑,第一次有种恐慌。

大概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盲目报名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海投着各种各样的实习,哪怕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否确保参与时间,哪怕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是否是你喜欢的或是想要的。那时心里面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驱赶着我,让自己忙碌起来,再忙碌一些,哪怕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忙。
至今清晰记着大二那年的寒假,我一口气报了三个项目,一个社会实践,一个短期支教和一个国际义工。在电话里我得意洋洋地对父母说,我太忙了,今年得晚点回家了。可是直到那天晚上一个人推着行李箱从南门走出去的时候,背后是空空荡荡的校园,头顶LED上是那最熟悉不过的“北京大学”四个字。我当时心里猛然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感——这可是我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学府,如今理想实现,心里却没有任何波动,最初仅有一点新鲜感已经被过去这一年半的生活打磨得棱角全无。小时候的自己会憧憬,会幻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在这个园子里学习生活,那我的生活该是怎样的丰富和多彩啊,有什么喜欢的事情是我不能尝试不能去做的呢?可是看着现在这个不知为何而忙的人,真的是当年那个看见牌匾上“北京大学”四个大字就热血沸腾的人吗?

面对自己的问题,我竟一时语塞。那天晚上,一个人前往火车站的途中,我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但幸好,大三的交换学期,给了我半年时间,足够让我静静思考下这个问题。
交换的日子发生在秋季学期,不多不少恰好一百天的时间。在加拿大西海岸温哥华岛上,生活节奏很慢很慢。在那个几乎与现实世界隔绝的世外桃源,那个每天一半时间都花在买菜做饭的地方,第一次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去重新认识一下自己,而完全不必担心你会被一个突如其来的DDL所惊醒。最初分析思考的结果让我自己都觉得讽刺而滑稽——一个光华的学生,不喜欢金融,不想做大量实习,享受不了商赛的乐趣,对将来就业去向处于鄙视链最顶端的投行咨询统统无感,唯一能称得上喜欢的事情是篮球和长跑。存在这样一个明显资源错配,接下来的一年半又该何去何从?
但幸好,那儿的生活节奏依然足够慢,慢到足够和同行的小伙伴翻来覆去讨论这个话题若干遍,终于在结束百日旅程重返燕园前,彻底想清楚了问题的答案。

返回的日子是2016年12月14号凌晨,或许会是终身难忘的一晚。那天和同行的小伙伴从机场打车,又回到北大南门。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灯火通明的南门时,心里有一种不真实感,还伴随着一种怅然若失。
其实准确而言,从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耳边听到广播中亲切的母语播报内容时,这种失落感就一直萦绕在左右。
后来也想过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我觉得,那应该是一种留恋,带一点庆幸,还掺含一点迫切和好奇。
后来的日子,和大一时候一样却又不一样。一样是好好上课,一样是和一众吃瓜群众一起膜拜各路大神。只不过,不再纠结于周中要不要去实习,自己不感兴趣但参与度颇高的活动该不该参加,还开始喜欢给自己定些奇奇怪怪的小目标,小到每晚跑步跑几圈,大到今后直接工作希望参与面试的企业和岗位,后来自己暑期终于拿了但也就拿了一个offer,战绩也实在称不上励志。但这个offer,恰恰是若干个月前在加拿大和小伙伴所提到所挂念的。如果按照大二焦虑期的逻辑,我可能会因为自己只拿了一个offer而大神们都已经拿到手软了而焦虑而自我怀疑,但幸运的是现在的想法无比的简单,是自己喜欢的,不论多少,有的话就好。
后来,在这种类似“自high”的价值观引导下,大四的我真正开始肆无忌惮地尝试着一些过去三年想尝试却都没敢或没能尝试的事情。听想听的课,跑想跑的比赛,学想学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技术和技能。我至今记得高三有一个课间和一个朋友在走廊夸张地对飚歌曲,周围同学像看热闹一样看着我俩,而我俩却笑得合不拢嘴。当时我一个同学颇为羡慕地对我说了句话:“劲松,好羡慕你总是这么能放得开,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四年前我觉得这没什么,两年前我觉得这难如登天,而现在,我终于又觉得这没什么了。
正所谓如果让你面对四年前刚踏入大学大门的那个自己,你也许会觉得有点陌生吧。
最后祝所有老年人和小朋友在光华的每一天都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希望每个人都能“享自己所想”,一辈子不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