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朱执信这个名字,相信不少读过近代中国历史的人,都会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而许多广州市民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时间肯定就会说“广州市的执信中学不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兴建的吗?另外,广州还有一条执信路。”的确,曾参加过“黄花岗起义”、被孙中山先生赞誉为“最好的同志”的朱执信,为中国近代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广州的市民是会永远记得他的。今天,笔者就给大家介绍一下他那位极富才情、却又绝少为世人所识的父亲——朱启连。
朱启连(1853—1900),字跂惠,号棣坨,广东番禺(今广州)人。原籍浙江萧山,因其父游幕侨居于粤,遂落籍番禺。同治十年(1871),师从岭南大儒汪瑔习诗,甚得器重,汪以次女若昭(堂姊)妻之。性敏介,与世落落寡合。工诗善古文,善草、隶书,能琴。著作有《棣坨集》《棣坨选帖序目》《棣坨碑帖序目》《棣华诗屋吟草》《棣华诗屋词稿》《棣华诗屋杂文》等。
前段时间,笔者在广州的一个展览上偶然见到了朱启连先生所写的隶书作品。这是一件水墨纸本立轴作品,高125厘米,横29厘米。释文:西迟衡门,明允笃诚,课业门徒,从者如云。州郡缙绅,备礼招请,三举茂才,人爵不应。遂韬光韫玉,隐身殉道,专心艺术,以礼自好,乃绪其业。款识:临梅溪。近时,习汉隶者好诋梅溪,习魏隶者诋之尤力,然求如梅溪者,鲜矣。偶为衍若三兄临此,遂以举似即希教正,丙申七月棣坨居士朱启连并识。钤印:常棣之华(白文方印)。题签款识:朱棣坨粲书条幅,剑秋署签。从款识可知,这是朱启连先生用清代著名书法家钱泳的笔法,于丙申(1896)七月为衍若先生所写的一段话。另据此书作之签条可知,此件书作曾经清末民初广州著名的书画收藏家陶厚埏先生收藏(陶厚埏:字剑秋,室名龙泉研室,广东番禹人,富书画收藏)。
左:朱启连隶书条幅作品
右:朱启连隶书条幅作品签条
钱泳(1759—1844),原名钱鹤,字立群,号台仙,一号,清代江苏(今属无锡)人。长期做幕客,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工诗词、篆、隶,精镌,善于书画,作印得三桥(文彭)、亦步(吴迥)风格。有缩临小,集各种小唐碑石刻行世。其后扬州江人骥,得其残石数十种,言之梅小岩,出白金百两,嵌之杭州之壁。惟诸碑中甚多,泳未能一一正之。画山水小景,疏古澹远。有仿《柳塘花坞图》,藏故宫博物院。卒年八十六(虚岁)。著有《履园丛话》《履园谭诗》《兰林集》《梅溪诗钞》等。辑有《艺能考》。
朱启连先生在作品中指出,当时社会上的人在临写隶书的时候,大多都诋毁钱泳,不认同他所写的隶书笔法。而在这些人群当中,习写魏隶的人士诋毁的声音更是尤甚,而向钱泳学习、并达到他那个水平的人则极为稀少。魏隶是介于魏碑与汉隶的交界体,字形基本上承袭汉隶,但在结构上又有一定变化,其特点是较汉隶方严规整,结体、运笔都比汉隶矜持滞重,但缺乏汉隶那种古雅雄逸的自然风韵。清代中叶以后,帖学衰微,金石大盛而碑派书法兴起,整个社会因之崇碑之风一时大盛。至清末民初,碑学的发展更是达到了顶峰,并涌现出诸多的名家巨匠。朱启连本人是非常推崇汉隶的,因而在此用钱泳的笔法临写了一段话送赠衍若先生。
钱泳乃清代中叶著名的金石学家,与潘奕隽、翁方纲、毕沅等结成忘年之交,与黄易、阮元等同辈交游广泛,这是他的崇古隶书观形成的动因之一。钱泳的隶书早期在充分临习汉碑的基础上,集众碑所长;中期受翁方纲、伊秉绶和桂馥等人的影响,融篆入隶;至晚期,逐渐形成自己兼具刀笔意、醇厚古朴的艺术风格,且影响深远,推动了书艺的传播。
此处之“衍若三兄”,相信当下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何人,更不会知道他的生平。其实,这位“衍若三兄”不是别个,正是清代晚期著名的学者、藏书家梁鼎芬的三弟——梁鼎蕃。和鼎鼎大名的长兄梁鼎芬比较,作为三弟的梁鼎蕃的名气则相形见绌,而且连研究历史的文史学者对其生平、生卒时间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描述。此前,笔者翻查各类文献典籍,无果;也试图借助现代电子网络查找个所以然,但依然无果。某日,偶尔在图书馆翻看吴天任先生所著、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梁鼎芬年谱》,终于知道真相。据吴天任先生著《梁鼎芬年谱》第5页所述,“按梁鼎芬著《节庵先生遗诗》卷四所录诗《三弟来省山居》,推知梁鼎芬兄弟凡三人,先生居长;仲弟名鼎荀,一名敬,字仲强;三弟鼎蕃,一名实,字衍若,又字叔衍。鼎蕃生于同治七年(1868)”“二弟仲强、三弟衍若亦分别为庶母何陈所出”,可证梁鼎蕃的确切出生时间为1868年,三人为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节庵先生遗诗》(朝华出版社出版,梁鼎芬著)中所录诗作,有多首均与梁鼎蕃有关,如:《送三弟之衢州》、《香港别三弟》(二首)、《同三弟营外望月》……由此可见,虽然父母早亡,然而作为大哥的梁鼎芬也与之友爱笃至。梁鼎芬早年所作诗文,大多均为三弟梁鼎蕃整理、钞录。据吴天任先生著《梁鼎芬年谱》第120、121页所述,“光绪二十三年丁酉(1897)九月,三弟衍若卒,年三十”,可知梁鼎蕃确切的去世时间为1897年。另外,据吴天任先生著《梁鼎芬年谱》第118页所述,“七月,本年先生似曾还粤一行,朱启连有随山馆重晤节庵诗”,恰好说明丙申(1896)七月,梁鼎蕃陪同大哥梁鼎芬一起回粤并到随山馆拜访了朱启连。此件朱启连雅赠梁鼎蕃的隶书作品,正好从实物的角度佐证了此次光绪丙申七月回粤之行。梁鼎芬与朱启连在早年时均曾受业于汪瑔(朱启连的岳父),故长年得到兄长梁鼎芬提携、引领的梁鼎蕃自然也与朱启连相识。
年谱
梁鼎芬
朱启连先生曾于光绪十四年(1888)参加乡试,未第,此后绝意仕进,布衣终身。他博学多才,诗文造诣颇深,对政治、经济也有独到见解。两广总督张之洞闻其名,召入幕府,未几,自感遭遇轻慢而辞别。朱启连性情高雅,不随俗浮沉,在研究古代刑名之学、摹习桐城派古文等方面都下有很大的功夫,特别是对于诗词和隶书更有心得。他常自评其诗说:“清而薄似僧厨之粥,挺而弱似盆山之竹,黝而削如羸夫之羊,莹而确如赋宅之玉。”朱启连还精通古琴,平常欢喜弹琴以自消遣,妙达声律,能以琴音识人,被时人称为“琴王”。著有《鄂公祠说琴》一书,阐述七弦琴的性能、功用、指法、弦法等原理,以及琴的制作技术,分析了自然现象对琴发音的影响,为我国乐器制造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朱启连曾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从“明代广东第一大儒”陈献章的后人手中购得“寒涛”琴,并作《寒涛琴铭并序》记之,铭中曰“琴为白沙先生物,子孙世守四百余年,朽矣,其乡后进高君仲和为修完之。故贫,不能有,价高以售于予。”该古琴于1966年前,由朱执信的四弟朱秩如捐赠予国家,并由广州博物馆妥善收藏,成为“镇馆之宝”。朱启连曾师从汪瑔学习,因为汪瑔爱重其才,遂把爱女汪若昭嫁给他,并让他入赘汪家。
朱启连先生善书,尤精草、隶体,惜不多作。此件为衍若三兄——梁鼎蕃先生所临写的隶书作品,即很好地反映了其隶书的面貌及水平。可惜,天不假年,朱启连先生仅享寿四十六岁,故存世作品更是极为罕见。此件朱启连先生写于其晚年的隶书作品,确是研究其书法风格很好的一件实物范本,藏者诚可珍赏耶!
(珠芳园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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