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张星军 老张记事
在我小的时候,心中一直有个解不开的迷团,我的老家延津县小店镇(2006年8月划归新乡市红旗区)地处豫北平原,距离传说中孟姜女的故乡和秦长城均有千里之遥,为什么在我们村的西边会有一条孟姜女河?虽经新乡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申法海先生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实地调查走访后给出了一个结论,并被新乡市官方(新乡市旅游局)所认可,但我总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个迷团并没有完全被解开。为此,2012年5月退休之后,我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查阅了与之相关的一些史料,大致弄清楚了孟姜女河的来龙去脉,现概述如下。
一、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孟姜女河的名称第一次由官方所确认
孟姜女河兴起于战国时代。它是一条排泄武陟、获嘉、新乡、延津、汲县、古阳堤以北坡洼洪水的自然河道,也是历代黄河、沁河易决洪水夺卫的河道,属海河水系。在我的老家小店镇马村西南入延津境,至堤湾西北出境进入汲县,原延津县境内全长3.5公里,此段现在经常被人忽略不计,而我正是通过这段不长的河道认识孟姜女河的。对于孟姜女河的形成和变迁过程,在过去的史籍中屡见不鲜。明《正德新乡县志》记载:“沁河在县西南,西接武陟县界,经县治西南五十里。”可见在明朝,孟姜女河还是作为沁河的一部分而存在的。断线于清顺治十六年(1659年)的《胙城县志》记载:“沁河故道俗云孟姜女河,自武陟县流经胙境(清雍正五年并入延津县,现归新乡市红旗区),北行与汲县相接,在汉堤西,久塞。”清乾隆年间的《新乡县志》也记载:“孟姜女河不通泉源,自县西南任旺村白水坡折而东北,由延津界西马村达汲邑小白古桥入卫河。”从这些记载不难看出,在清雍正十三年之前,孟姜女河作为“沁河故道”已经被认可,而在民间,孟姜女河的名称也逐渐流传开来。海河水利委员会漳卫南运河管理局2002年主持编纂的《漳卫南运河志》中讲到:“清代以前,称此河(孟姜女河)为沁河故道。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新乡县呈请河南省,照会汲、延两县开挖此河时,才以民间故事‘秦时孟姜女从陕西到山海关万里寻夫,哭经此地’而定名为孟姜女河。”这应该是该河在形成和变迁的过程中第一次被官方确认名叫孟姜女河。
现在有不少见诸报端的关于孟姜女河传说的文章,大都说新乡市东、西两条孟姜女河是孟姜女在得知其夫死讯之后,整整哭了几天几夜,止不住的两行泪水流到了地面,出现了两条河流,也就是现在的东孟姜女河和西孟姜女河。这虽然只是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但它给人的印象确是现在流经新乡市境内的两条孟姜女河都是清代之前的“沁河故道”,都是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新乡县官方认定的那条孟姜女河。其实,在新乡市境内原来意义上的孟姜女河只是指现在的东孟姜女河。成书于清代的《看河纪程》中说:“沁河故道俗名孟姜女河,自武陟县经今延津境,北行与汲县相接。”这里所说的沁河故道的流经,显然是指现在的东孟姜女河。中国历史地理学科的主要奠基人和开拓者、已故中国科学院院士谭其骧在他1957年5月完成的《海河水系的形成与发展》一文中说:“清代前期有一条孟姜女河,起新乡西南,东北经延津至汲县入卫河,每当天雨时有水,否则仅有其形。《卫辉府志》作为沁河故道载入古迹田,但不知是什么时代的故道。”这里显然指的也是东孟姜女河。《延津县地名志》也记载:“距离小店以西2.5公里的马村,明初从山西迁居于此时,以姓名村,因在孟姜女河以西,俗称西马村,后简化为马村,黄河未南徙之前,此地为通沁河之渡口,故亦称马村渡。”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原来的沁河故道在现在的新乡市境内就是经原延津县的马村向北进入汲县而后注入卫河的。《漳卫南运河志》中讲:“1903年,京汉铁路的修建,特别是1950年(这里有误,应该是1951年3月)人民胜利渠的兴建,把起源于武陟木栾店,流至新乡县东营村的孟姜女河分成东、西两支,即:总干渠(人民胜利渠)以西称西孟姜女河,以东称东孟姜女河。”从《漳卫南运河志》的记载来看,1903年截断了孟姜女河之后,才有了东、西孟姜女河的说法,而西孟姜女河如今在新乡市境内的流经则是1903年以后、特别是建国以后兴建引黄济卫工程时才逐渐形成的。
孟姜女的传说是中国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之一(其他三个分别是《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和《白蛇传》),千百年来一直以口头传承的方式在民间广为流传。与新乡东、西两条孟姜女河来历有关的传说也有着众多不同的版本。比较正统且有官方认可的,是说孟姜女乃湖广松江府(今上海市松江县)人士,长大后与苏州落难书生万喜良成婚。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孟姜女新婚不到三天,丈夫万喜良便被官府抓到北方修筑长城去了。一走半年杳无音讯,孟姜女思夫心切,决定亲往北方寻夫。当她身背寒衣、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新乡地面时,听说修长城的人死了成千上万,便四处向逃回的民工打探万喜良的消息。有人说不久前一批民工因反抗筑城监管的残暴而被埋入了长城,其中就有一个叫万喜良的人。孟姜女急忙上前细问详情,听后顿感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她面向北方,双眼泪下,整整哭了几天几夜,止不住的泪水流啊流啊,浸湿了衣衫,流到了地面。就在孟姜女为夫恸哭、两行眼泪流经的地方,出现了两条河流 ,即现在的东孟姜女河和西孟姜女河。《漳卫南运河志》则记载的是:新乡县在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以民间故事“秦时孟姜女从陕西到山海关万里寻夫,哭经此地”,才把此河定名为孟姜女河的。据河北省秦皇岛市孟姜女祠中石碑记载: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张时显在《重修孟姜女祠记》中说:“贞女孟姜,许氏,陕西同官(今铜川)人。夫久秦人长城之役,姜制衣觅送。万里艰关,天鉴贞烈,排岸颓城诸异,载在诸志传中。或以夫为范郎,又云杞良。”以此可以看出,在清代之前,陕西的孟姜女或许是更为正统且具有官方认可的背景。而在我们当地,也有新乡版的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在民间广为流传,说是其夫范喜良,卫辉人氏,被魏王征召修筑今卫辉与辉县交界的战国长城,最后劳累而死,被埋于长城之下。孟姜女寻夫哭至卫辉池山段长城,感动天地,哭塌长城,露出丈夫尸骨。至今在卫辉池山乡歪脑村一带还流传其故事,山上还能见到孟姜哭塌长城的泪滴石。只不过是松江府和同官县孟姜女的眼泪冲出了西条孟姜女河,而卫辉府孟姜女的眼泪则是哭塌了长城、滴穿了山上的石头而也。随着2014年11月11日孟姜女的传说被列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新乡市孟姜女美丽动人的传说也将会逐步载入史册。
从20世纪初期开始,孟姜女河不时因重大工程建设项目和城市建设发展的需要而多次改道。1903年5月,京汉铁路潞王坟至詹店段开工,把起源于武陟木栾店,流至新乡县东营村的孟姜女河截为了两段。1951年3月,当时的水利部部长傅作义和黄委会主任王化云在主持修建人民胜利渠时,把已经淤塞的两段孟姜女河重新疏浚开挖,使之成为了人民胜利渠的两条排水主干。总干渠以东通过引黄东一干渠的一支排和二支排在新乡县的小河村汇合后成河,称为东孟姜女河,流经新乡县、延津县和汲县(现在的卫辉市),在汲县境内入卫河。总干渠以西为西一干渠的退水渠,称为西孟姜女河,流经获嘉县、新乡县,由新乡县城北关入卫河。1958年修建共产主义渠时,又在获嘉县程操村将西孟姜女河截为两段,上段入共产主义渠改称武陟二干排渠,下段自程操村,经获嘉县的太山庙,新乡县之崔庄、东营、络丝潭至新乡市郊区,在西高村入卫河,仍称西孟姜女河。从此,西孟姜女河不再进入新乡市区。上世纪70年代,新乡市政府决定将原流经市区的西孟姜女河留为暗渠,继续发挥排水功能,河面经棚架后修为水泥路面。棚架起来的水泥地面本来算不上一条路,可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一条路,因为地下有原来的西孟姜女河暗渠,大家就都习惯称这条路为孟姜女路。1988年,新乡市在组织编写《新乡市地名志》时,老百姓口耳相传的孟姜女路就此被收录进志书。2012年12月26日,京广高速铁路全线开通运营,东孟姜女河则不规则地穿越新乡高铁东站片区,这不仅影响该区域土地的开发利用,而且河道两侧没有河堤,若遇汛期水位上涨,将直接威胁高铁新乡东站的安全。为此,新乡市从2014年起,将东孟姜女河从小店镇马村以北开始改道,新河在高铁东站西1公里,紧邻新乡市107国道东侧,在中原路与107国道交叉口附近与赵定排渠十字交汇,形成“明河暗渠”,绕过高铁东站片区后,再向东折入原东孟姜女老河道内。改道段总计3.915公里,河道混凝土硬化,铰接式护坡砌筑,并分别在平原路、荣校东路、中原路以及宏力大道上修建了4座桥梁连接市区与高铁片区。这次改道 ,使原属延津县小店镇境内的3.5公里河段已经所剩无几。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位于我们村西边的东孟姜女河每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条清澈见底、鱼虾成群的清水河,两岸绿草茵茵,空气清新。夏季,常有沿河村民在河中冲凉消暑;寒冬,也时常能见到孩子们在河面上溜冰嬉戏。特别是经过1964年的机械化疏浚之后,河底宽达6~7米,河口宽达35~40米。主河道两边的河床上,到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泉眼,就好像是一壶壶沸腾的开水,我们下地农作口渴时,用双手掬起一捧捧清澈的泉水,那味道绝不亚于现在的农夫山泉。从1972年延津县水利局帮助马村在东孟姜女河岸建起第一座固定式机械提灌站之后,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原延津县境内3.5公里长的东孟姜女河段上,又先后建起了小店、袁周村、马村、王连屯、堤湾等5座提灌站,有效灌溉面积近万亩。那个时候,东孟姜女河两岸到处散发着迷人的水稻花香。而据记载,西孟姜女河故道自路庄以下,河床宽阔,岸垂杨柳,也是人们休闲游玩的好去处。就是这样两条流着芬芳的河流,在20世90年代前后,受曾经遍地开花的小造纸等高污染行业的影响,以及沿岸居民生活污水、生活垃圾的肆意排放,使之逐渐变成了流淌着黄褐色浓汤、散发着刺鼻酸臭气味的污水河,给沿岸村民的日常生活和农业生产带来了严重影响。2001年10月《河南商报》记者郭力先生曾在东孟姜女河的起源地新乡县小河村采访,并在该报刊发了《东孟姜女河在哭诉:何时还我清白身》的文章,呼吁有关部门查清污染源,采取措施,尽快加以治理。2013年5月 3日,就在新乡市各级政府不断加大对孟姜女河治理力度的同时,确有不达标的化工企业趁着夜色偷偷向西孟姜女河倾倒化工废液,致使西孟姜女河“血流成河”。池州人网站舞文弄墨版“江南闲客”对此作七律一首[1]:“绿枝红水两分明,别样风光八里营[2]。好似苍天流血泪,又如姜女哭长城。”站在发展的十字路口,新乡市痛下决心,在2007年着力提升产业结构的基础上 ,从2015年下半年起,又掀起了一场新的治污风暴,开启了新乡市中心城区水系连通生态建设的大幕,并把东、西孟姜女河的景观建设和综合治理列为了重点工程,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还孟姜女河满河的碧水和一个全新的面貌。
注:[1]该诗引自百度孟姜女河受到污染词条。[2]八里营——受污染的西孟姜女河 ,在新乡市卫滨区八里营村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