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1月29日,著名的美国外交家和政治家基辛格(Henry Kissinger)在睡梦中安然离世——在过去的几年里,时常会传出基辛格去世的乌龙消息,然而这一次是真的。这位美国历史上任职时间最长的国务卿,富有智慧和影响力的政治家,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终于还是走了。
基辛格一生最为人称道的,是他在中美建交过程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他与周恩来总理之间的会面开启了中美关系的新纪元。有人甚至认为,没有基辛格就不会有中美建交。
基辛格生于1923年德国一个犹太人家庭,本名为海因里希·阿尔弗雷德·基斯金格。1938年,为了逃避纳粹的迫害,全家逃离德国,后来定居于美国纽约——幸亏跑掉了,要知道他至少有13个亲戚死于大屠杀。
1943年,基辛格正式加入美国国籍,然后加入了美国陆军84师,担任德语翻译和反谍报部门的参谋,以这种方式重返“故乡”,甚至还管理过被美军占领的德国城市,在还是毛头伙子的时候,就经历了足够的淬炼。
1947年9月,基辛格根据《士兵权利法案》获得奖学金,并进入哈佛大学政治系学习。基辛格成绩优异,本科论文被评为优等,免试进入研究生阶段,然后就一直读到博士,主要研究领域为国际关系和外交历史。他博士学位论文后来以《重建的世界》为名出版,据说这篇博士论文至今仍是哈佛大学历史上最长的一篇论文。
毕业后的基辛格被哈佛大学留任,从讲师干到教授,又在兰德公司等处兼职,成为政治学界的明星。1968年,理查德·尼克松当选美国总统,基辛格被任命为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成为尼克松的重要幕僚,正式登上了政治舞台。
基辛格推崇外交政策的现实主义传统,主张国家利益高于意识形态。他在制定尼克松政府的对外政策中起着关键作用。比如在与中国和苏联的接触中,基辛格发挥了重要影响。这为后来的中美关系正常化和缓解与苏联之间的紧张局势奠定了基础。
1971年底,基辛格秘密访华,与周恩来举行会谈。这次会见开启了中美两国关系正常化的大门。1972年2月尼克松访华后,中美关系出现历史性突破。许多历史学家认为这次突破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基辛格过人的外交手腕,和善于跨越意识形态界限,从大战略角度把握国家利益的原则。
中美关系的成功重启,基辛格可以说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也成为他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历史性成就。基辛格曾表示,第一次访问中国后,先后有100多次踏上这片土地,“每次都会有新的收获”。
当然,基辛格不是只重视中国,在处理对其它国家的关系上,他同样有很大成就。基辛格认为,国家利益是外交政策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两大强国可以通过谈判达成某种权衡,所以在核问题上反对单纯依赖核威慑,主张适度控制军备扩张。这种思路在他参与的朝鲜战争谈判和后来的战略武器限制谈判中都发挥了作用。
▲和基辛格握手的孩子是11岁的李连杰
基辛格与尼克松共同打造的对华接触政策,以及缓和同苏联的紧张关系,不仅改变了冷战格局,也奠定了后冷战时代多极化的基础。中美建交使中国重新回到国际舞台的中心,而苏联的解体也证明了基辛格的判断是正确的——超级大国之间需要通过谈判化解矛盾,避免核大战。
基辛格切实推动了中美关系的历史性突破,中美建交打破了长达20余年的隔绝与敌对,使中美关系进入新的发展轨道。改革开放以后,中美之间在贸易、文化等众多领域的交流日益频繁。后来中美关系之所以能够保持总体稳定发展,历史上那次成功的联手不可或缺,基辛格因此成为中国人民心目中最受敬重的美国政要之一。
▲2005年5月12日下午,基辛格访问河南许昌的一户农家
基辛格是最早认识到与中国交往的战略意义和利益的美国决策者,中美建交也为中国进行改革开放提供了有利国际环境。当今中国的快速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稳定的中美关系和经济全球化。在这个意义上,基辛格的历史性决策也确实在很程度上助力了中国的发展,这种现实主义思想也对中国的国家战略和对外政策有所启发。
与时下那些个性十足,极具表演力的“政治家”不同,基辛格眼光深远,他强调大国关系需要从战略和历史的高度进行观察和应对,主张大国之间要通过谈判化解矛盾,这种思路对当今的国际关系仍有指导意义。
如今美国国内政治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民粹主义和单边主义抬头,这与基辛格的理性务实、重视国际合作的思想恰好背道而驰。
相比基辛格这类重视国际视野和历史深度的政治家,如今美国很多政客都是业余从政,政策环评能力有限,也无力整合盟友资源。基辛格这类传统政治精英如布热津斯基,大都已岁数已高,影响力不再。
就目前看,很难想象还会再出现像基辛格这样司职时间长、政绩卓著、获重用程度高,有严谨的学者出身而又拥有高超政治手腕的政治家。美国国内政治环境的变化使这一类精英政治难以为继,而信息时代的到来又放大了民粹的比重。当然,如果美国国内政治环境发生改善,并有杰出人才脱颖而出,也许基辛格式的政治家重新出现并非毫无希望,但这需要诸多有利条件具备,难度不小。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基辛格曾经在哈佛与钱学森等留学生有过交流,这些机缘都扩宽了基辛格的国际视野。当然,与周恩来总理的历史性会谈,对基辛格影响最深。基辛格直言,没有想到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思维模式如此开阔与务实,这给了他极大触动。
基辛格很多名言流传甚广,比如那句“权力是最好的春药”,不过他本人并没有成为这句话的实例。此外,基辛格还说过:
“人生成功的秘诀,在于机会来时有所准备。”
“失败是难以避免的,成功则需要勇气。”
“实力均势一直是和平的前程。”
“在人类事务中没有永久的胜利。”
“在任何一次国际谈判中,一个国家完全得到满足,而另一个国家则完全失败,是不可能的。”
这些名言透露出基辛格作为政治家的睿智与练达。
另外,基辛格具有极强的心理洞察力,善于抓住机遇。与中国领导人第一次见面,他便准确判断出对方的性格与思维模式,为之后的中美建交打下了基础。
与老布什、特朗普等政客不同,基辛格靠的是智力与学识形成的个人魅力,这使他能够跨越意识形态界限,在漫长的时间里,与全世界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民族,有着不同信仰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各类政治人物打交道,几乎都能取得成功,这一点不仅今天的美国政治人物难以比肩,在未来可能也很难有人能超越了。
基辛格走了,但世界依然存在,而且会按照自己的规律前进。顺势而为,利益共享,是今天的政治家们的共同课题,希望他们不会让天堂里的基辛格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