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你每回离家 挥手说走啦

当告别已变得轻松

可我的心还会空

后面那段歌词是女儿的——

亲爱的妈妈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好吗？

我是第一次做女儿 可也是第一次来做我

离开家的那天 车开之后 偷偷哭了

我不想让你担心 笑着挥手呢

人长大不轻松

我后来才知道

女儿不再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到了要离开家的时候。

在临床中，我们发现很多孩子不能做自己的原因其实是母亲不放手，不能很好的分离。

我们都知道，一个理想化母亲的状态应该能够放下心中的期待，尊重女儿真实的选择和感受，允许她做自己。

母女关系的这场纠缠背后，有着很多复杂的痛苦和挣扎，母女分离往往要经历撕裂的疼。而且，就算我们真的可以自我允许并做了自己，还是会有一种背叛的内疚，好像自己做了一些妈妈并不期待的事情。

在这点上，父女关系也一样。有一些父亲也会很不舍得孩子去很远的地方求学，孩子要去读大学的时候，就会有所思虑：我爸爸的愿望是什么？

一方面，孩子自己想要走向更远看更广阔的世界，另一方面，她又感受到父亲的目光在纠缠和牵扯着自己，不能够走更远。

歌词里说，“离开那天，偷偷哭了”。其实就是孩子在说：一方面我想走，另一方面我也知道你对我的不舍，对我的牵挂，对我的期待。物理层面上我的确离开了，去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过不一样的生活，但内心中依然有很多的挣扎。

我们多么渴望离开时，父母就只带着对我们的祝福，而不是种种的撕扯或是更复杂的感情。

关键词2：理想化

女儿：

妈妈会留在童年 给我打很多电话

说院子的花开了 我先挂了地铁上

妈妈：

早上吃饭了吗？按时睡觉了吗？

原谅我只懂这样参与你生活

女儿：

可我都没做得到 所以不说话

不想对你撒谎啊 又怕你难过

匆匆挂了电话后 发现

合：我是那么地想念你啊

妈妈：

我的孩子啊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好吗？

放手如果是一门功课

妈妈一生没考过

女儿：

没有按时吃饭 忙碌不是我的错

如果让你知道 却会令我很愧疚

你的嘘寒问暖 我知道是为我好的

但又让我觉得 我不曾被信任着

妈妈：

不担心 的人啊 一定不做妈妈

我知道 全知道 可是我心疼啊

女儿：

请放心让我前往 属于我的人生吧

你那么勇敢善良 我很像你就不怕

妈妈：

有一天 你也会 成为一个妈妈

女儿：

那一天 我们会 深深地拥抱吗？

上野千鹤子曾说到：如果我的妈妈可以活得更长一点，可能我跟她会像两个女人一样，放下妈妈和女儿的身份，有一些不一样的对谈。

在现实当中，我们其实很难有这样的机会，跟自己的妈妈像两个真正成熟的女人一样去对谈，太难了，即使妈妈还在世。

这是我们的一个理想化的期待。

在临床中，有一些来访者也会说起自己小时候有一些淤堵的情绪和感受当时不能去表达，现在有能力说了，期待妈妈能给予一些回应，或者说点什么，可以和解呀等等。

但，事实上，有时候可能真的一辈子都和解不了了。

父母那时候不懂的，现在依然不懂，他要是懂，当年就懂了。很多时候，他们就固守在某个位置上。

有很多来访者在做了很长时间的咨询后，了解了母亲的苦，就觉得自己现在有心力有能力了，可以做妈妈的“妈妈”，多照顾她一点点。

但事与愿违的是，这时候你依然会发现，你的照顾妈妈也是拒绝的。

例

我有一个朋友，她是家里的老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农村重男轻女，她长期被忽视，但非常努力，努力变成家里经济上的顶梁柱。

等她生了孩子之后，想要妈妈过来帮忙带孩子，但其实妈妈并不想来，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朋友觉得自己需要妈妈的照顾，而且这边生活条件比老家好，妈妈来这边会过得更好。但实际上，妈妈来深圳之后十分痛苦，甚至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太出来。

她发现本想请妈妈来帮忙照顾孩子，却又多了一个“孩子”，而且多了的这个“孩子”还不情不愿天天闹着要回家。

因为妈妈觉得老家虽然生活条件没这边好，但自己习惯了，在那轻松自在，空气也更好。

现实是，我们要去面对这样的事实：那就是父母的人生，是他所经历的，这些经历造就了今天的他。所以并不是他不愿意给你，也并不是他不想给你，他已经尽力而为了，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很多的心理任务也好、家族使命也好，他根本做不到，甚至他都没有意识到。

这便是家族留下来的使命，痛苦也好，创伤也好，需要我们以此为起点，去面对、去处理、去消化。

不管是做妈妈也好，做女儿也好，更多的要回归现实，看到这个真相，去接纳真相，在此基础之上考虑现实能够做到的是什么。

我们就在当下的这个状态，从这里出发，不管这个地方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充满了伤痛和挣扎。但这就是我们的起点，是我们重新开始的一个地方。

人生可能就是苦的吧，好在当我们真的可以去把这些作为必须要面对的一个真实部分的时候，可能有一些东西它就会不同了。

妈妈和女儿的这种纠缠，有时候真的刻骨铭心，“是一场孽缘”，尤其是当你没有更多的意识到并去处理好的时候，纠缠还会无意识地代代相传。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要更多的去理解自己所有真实的感觉和位置。

关键词3：自我救赎

例

五一假期我回家了，感触很深，我发现自己跟家人之间的相处其实是有了一些改变的。虽然还有些部分是非常固化的，但有些部分已经在悄悄发生改变。

比如以前我每次回家都是要生病的，或者没办法在家里面待着。但是最近两三次回家，感觉越来越自在了，也能够去珍惜自己的需要和状态了，不再像以前一样特别刻意的强迫自己做到什么。

现在觉得像在深圳一样，我要照顾好自己，也要尽量去做一些能做的事情。比如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去见见我的亲人们，跟他们有一些真正的交流，能够更好的听到他们，不管是他们内心的感受还是现实的状态。这对于以前的我来说，其实是很困难的。

在关系里，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接受彼此真实的部分。

就像我们很多人无意识中会有让孩子报恩的想法，或者说对孩子会有一些期待，我们的期待其实就成了孩子的家族使命。比如，期待自己有一个什么样的女儿，期待跟女儿的关系是怎样的……

对孩子是这样，对父母也一样。我们也很难接受父母真实的样子。就像这首歌里唱的，“妈妈会留在童年”，其实就是说我们心中的妈妈是固着在那时候的。

当然，妈妈无意识的不想让孩子长大的部分也是有的，因为孩子长大就意味着妈妈会有很多的丧失。比如不被需要了、没用了，而且，还要逐渐面对自己的衰老。

所以很多的妈妈会停留在无限的照顾孩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有价值的。

例

我这次回家，并没有提前跟父母说什么时候回去，因为我担心如果提前告诉他们，他们可能会为我做很多，比如睡不着觉啊，想着给你做点什么呀等等。果然，我回去没几分钟，我妈妈就开始从柜子里拿被子去晒被子……

有时候，看着父母啰哩啰嗦、动作缓慢，还要去为你做这做那，我们会不自觉就说：“你不要做了。”

但事实上，恰恰在做这些的时候，父母才感觉自己在关系中是被需要的，是有价值的，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对年迈的父母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所以，也许我们可以试着去收下他们对自己的这份好。

另外，在关系里，我们也要如其所是的接纳父母真实的状态。就像一个一两岁的宝宝，可能他还不能扫地，却偏要扫地。但这时候，你还是要夸他，在你能保护他的情况下夸他很棒。跟父母在一起，这种感觉也是一样的。

中国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因为父母老了之后，是会有一些退行的，他会固守在他的过去，会对你有一些这样那样的要求，或是一些特别坚守的东西，有时候这些部分真的会让我们非常不舒服。

这个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先尊重自己内心的感受，看看自己这时候能不能待在这里，如果能的话，就抱着不要期待改变他的心态，陪着他待一会儿；如果做不到，也允许自己先跟他保持一段距离。

关键词4：接受对方真实的样子

有人问：“父母总把我当做小孩子，说无论我多大在他们面前都是小孩子，但我又想在父母面前表现自己已经长大了，所以会造成一些矛盾和不舒服，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父母总把你当小孩子，觉得无论你多大在父母面前都是小孩，其实这就是一个事实，之所以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其实是因为我们内在还有一些没有被修通的东西。

例

我有一个来访者，她来做咨询是因为在单位里一有竞争就会非常痛苦。后来我们就一起探讨这个是从哪儿来的，她联想到自己跟妈妈之间的关系，妈妈经常会打压她，说你怎么那么没用，这个那个还不如我。所以她就拼命地要去证明自己是比妈妈更好的，然后一直在里面纠缠。所以单位里别人一说她些什么，她就会很警觉，觉得别人是在打压她。

当别人说什么的时候，她很难去回应说“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只要这样，就不用再跟人PK了。

作为孩子的你也一样，如果你真的长大了，其实是能够去涵容父母把你当作小孩的这部分的，长大成熟的你是可以跟父母继续玩这样的游戏的。

如果痛苦，就说明你还没真的长大。你极力要去表现自己长大了，那就一定是有还没有长大的部分。

我们有很多人甚至一生都在跟父母相互折磨，相互不接受对方真实的样子，相互不停的想改变对方。孩子做的很多事情，是为了让父母改变；父母做的很多事情，也是想让孩子改变，这种纠缠是非常痛苦的。

跟父母的“断开”意味着我们真的能够看见自己与父母之间的纠缠，能够停下来体会自己的感觉和感受，接受对方真实的状态、真实的样子，换一个角度去调整跟他们的关系，这是非常重要的。

当双方都在纠缠中，我们其实永远没有办法完全摆脱对方。

例

举个我自己身边的例子：我哥哥给我妈在一个新的小区买了新房，新房子有电梯、有更好的环境，但我妈打麻将的老伙伴们不在那附近，他们年纪大了也走不了那么远，所以她就宁愿一直住在自己的老房子里。

这种博弈一直都没停止，哥哥一直很期待妈妈去新房子，想着这么好的房子，你怎么就不能够按照我们期待的去好好的住，好好的生活呢。

其实我会觉得，她很自在，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也未尝不可呀，所有的事情其实也有它的解决方案——后来我妈的房子也装电梯了。

现在她就更有理由不搬家了，下楼就是个广场，每天有很多老太太打太极、跳广场舞，约着打打麻将，去各种农家乐，她很开心。

子女也要真正的接受父母的生活、他们的人生，他也有一些还没完成的部分，是他要去经历的。就如同你要去完成自己这一生的使命一样（当然，也许也有一部分是父母要去完成的，你接过这个接力棒再继续完成）。

就像歌词写的，“我是第一次做女儿，但同时我也是第一次做我自己”，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要去过。

分离总是疼痛的，就像北方女儿出嫁的时候，要把一块猪肉的后腿砍断，留一半在娘家，出嫁的女儿带走一半，这个其实是非常有象征意义的——砍断的骨头还连着筋肉，这种撕扯和挣扎永远都在。

有些妈妈没有能力去拒绝，这时候她就变成了一个孩子，没有能力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和需要，那么在这段关系里就会有很多压抑和不能够的东西，让这段关系越来越复杂。

例

有一次，我在深圳的一家店里看到了一件衣服，想给我妈买一件。我妈比较胖，担心买了她穿不了，我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我看上了一件衣服，你说一下你的胸围、腰围，我妈当时的本能反应就是不要，我隔着电话都能听出那种不要的感觉，就像我自己小时候表现得一样。

那一刻我心里闪过特别难过的感觉——我小时候是一个特别乖的孩子，乖到我妈说给我买东西的时候，我会说我不要。其实心里并不是不想要，是担心家里的经济并不是那么富裕，我在通过说不要让妈妈看到这孩子多懂事多乖，通过“不要”跟父母连接。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本能的体会到，妈妈其实也会担心我给她花钱，她不想给我造成压力和负担，但她内心对我给她买这件衣服其实是渴望的……

我跟她说：“没事，没多少钱，你告诉我你的尺寸”，我再坚持了一会儿，她就把尺码告诉我了，买了这件衣服后，她非常开心，亲戚有什么宴请她都会穿这件衣服，还说这是我闺女从深圳给我买回来的。

父母其实会经常退行到那个孩子，你有时候会发现你在她身上能看见当年很小时候的你自己，还会升起一种怜悯之心，很想去呵护他。

你真的有心理能力的时候，就能够在跟他沟通交流的互动过程当中看到这些。

就像这首歌里说的：放手如果是一门功课，妈妈一生都没考过。我到底能够做多少，当不当得好足够好的妈妈、足够好的女儿？

——在你力所能及的状况下，能做多少是多少，而不是要去改变她。如果你真的想改善这段关系，这点是很重要的。

前段时间，我看到一个视频，很感动——李艾在窦文涛的锵锵三人行里有一段对话，讲真正好的关系其实很重要的、我们能做到的，就是给他时间。然后在给他时间的状态下，你就可以享受当下这一刻，不要说什么。我有五分钟，我就陪你五分钟时间，看看你想怎样，想说什么，哪怕只是一起待着，哪怕是沉默。

其实这就是人类最好的一种链接方式，但是这种链接方式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又是如此的奢华，很难做到。

所以，哪怕回家有两分钟，你就看他两分钟，这就叫高质量的陪伴，而不只是想着怎么让我们家老太太听话一点。小时候她这样对待你来着，好像你大了之后，也会无意识的想去改变她，把她修成理想母亲的样子；或者想着我们大了，有力量了，就可以去照顾她。但实际上，她自己并不太想要改变。

其实有时候，我们都活在过去或者未来，不能活在当下，接受当下的状态里。

例

我妈八十多岁了，她就很活在当下，每次只要我回家，她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我，我去哪她就去哪，不管多累，我回家三天，她就每天都跟着我，从县里到市里，又从市里到县里，乐此不疲。

第三天，因为我在办事，她说，哎呀一天好长啊，好难过啊。

那就是我们真实的状态。我其实一年也回不了两次家，但我觉得这就够了。

不管是做女儿还是做妈妈，我都在整合和成长的路上。

——本文为259期《心事周周聊》整理稿，点击原文或进入“海之梦心理咨询”视频号-直播回放，观看完整内容。

主讲：张红云、许新颜

整理：颖一

校对：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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