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留美博士在读生休学做直播:我不想错过这波浪潮
旅居美国五年,攻读博士学位的关键时候,白阳却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休学回国,专职做直播。对此,花光积蓄把儿送出国门的父母竟也没有反对。
从代购开始,转做淘宝直播,围绕他的直播间,华人留学生们实现了海外自立,老移民则搭上了中国电商的顺风车,实现了迟来的“中国梦”。
时代潮流裹挟着个体前行,白阳休学全职做起了直播,因为学位可以晚点拿,而直播的机会一过,就再也不会重来。
从代购到直播
2013年夏天,河北小伙白阳飞跃太平洋,来到美国西海岸的俄勒冈州读研究生。梦想的代价是,他的身上背负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家里搭上了所有的积蓄,这些钱只够负担他一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开销。
白阳回忆,刚去美国的几个月是忙碌而压抑的,穿梭于无数白人面孔中间,每天吃着培根、煎蛋、牛排、沙拉等西餐,虽然学校附近不远处就有一个中餐馆,但整整一个学期都没有时间去犒劳一下自己的“中国胃”。为了赢得全额奖学金,白阳把所有时间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经常是做着做着题,天就亮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学期,导师告知他以七门功课全A的成绩拿到了奖学金,这意味着他可以成功地留在美国。
在美国经历的第一个黑色星期五让白阳记忆犹新。从下午开始,美国人就在尚未开门的店铺前排起了长队,他随手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没想到国内看到的朋友们炸了锅:“可以买到GUCCI包包吗?”“最多可以打几折?”“能帮我代购一款吗?”这些留言诉求,让白阳灵机一动,加入到了排队行列之中。这天,他帮朋友买了两个包包,一个多月以后,包包漂洋过海寄到手中,白阳也赚到了作为代购的第一笔钱。
奖学金和代购的收入让这个经济拮据的中国男孩实现了自立,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多,然而,白阳也颇感困扰:每次打开微信,又有一大串琐碎的消息需要处理,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代购的路上。他想找一种“集中处理单子”的经营模式。2016年底,白阳在国内朋友的介绍下知道了淘宝直播,于是申请了账号决定试试。
第一次直播是在宿舍的台灯下进行的,条件简陋,好在这两年来积累的粉丝们都来捧场,“简直像一个明星见面会。”白阳回忆。每上架一款包包,疯狂的粉丝们马上就会秒掉。仅仅播了两个小时,就清空了之前两周囤积的宝贝。
虽然有着时差,白阳和粉丝们昼夜相隔,但热情不减,白阳渐渐放弃了原有的微信渠道,把代购的阵地转向了淘宝直播。
把手机支架架在车上,粉丝们跟随着白阳的直播镜头,将美国西海岸的旖旎风光尽收眼底,也见识到了一幅风光迥异的美国风情画。
在奥特莱斯采购商品的时候,经常有一些热情的美国人前来打招呼,询问这是什么。白阳总是解释说,自己在做personal styling(个人形象设计)。“当时的美国并没有这么发达的直播电商模式,只有这样解释他们才能理解。”
这个直播间成了许多赴美留学生的“打工天堂”。
中国留学生占美国国际留学生总数的三分之一,仅2018至2019学年,人数就达到了37万。
除了少数富二代留学生以外,大部分普通家庭的学生要学会生活自立、精打细算。用白阳的话说,要“扛大米换轮胎,修得了水管剪得了头发。”为了兼顾学习和生活,华人留学生的平均睡眠时间是6至8小时,常常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好在华人的圈子喜欢互相帮扶。白阳的室友大成以及身边的二十几位华人留学生经常在直播间客串。即使不出境讲解,直播镜头里总是也少不了他们提着袋子送货的身影。白阳介绍,这和美国对外国留学生的政策有关。
根据美国法律规定,留学生是不能在当地打工赚钱的。华人留学生要赚钱贴补生活,只有三种渠道:一是拿奖学金或者给校内的导师打工;二是承接一些国内的兼职,比如代购或代写文章等等;三是在华人开的餐馆里当服务生或刷盘子,“每个小时能赚十三、四美元,够一顿饭钱。”
白阳的直播间开启以后,成了华人留学生朋友们的“创业基地”,他们帮忙跑腿代购,或帮忙代播,打包发货,总能拿到一份不错的收入。
室友大成来自一个重组家庭,很早就和家里断了经济往来,因此一直为生存而努力挣扎。在白阳的直播间里,大成出镜最多,不但经常担任助播,有一次在白阳忙碌的时候还单独带着粉丝去商场扫货,粉丝们都认识了他。那一天,白阳把全部销售利润给了大成,“他一天就赚到了375美元。”
2017年底,白阳来到俄勒冈州立大学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和留学生朋友们暂时分开了。通电话的时候,白阳了解到大成在另一座城市已经开了自己的直播间。在他这个“一哥”的示范下,淘宝直播开始在美国西海岸开枝散叶。
刚到“玫瑰之城”波特兰的时候,白阳在当地的代购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当地还没有一个人这么“能卖”。在商场里,白阳经常被这些中国同行搭讪,请教经验。一来二去,就和这些人成了朋友。白阳的房东晨子就是经由介绍认识的。
白阳当时还没有想到,这个房东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合伙人。
晨子是一个二代老移民,祖籍广东,大学毕业以后,做过一些会计方面的工作,但职场上的发展始终不太顺利。晨子索性辞去工作做起了导游,每年春、夏、秋三个季节接待一些中国游客,带领他们游历自己在美国的家乡。虽然已经远离故国,但要靠大洋彼岸的同胞来维持生计,晨子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和温馨。
白阳住到自己家里以后,晨子总是能看到他自己对着一部手机说话,一问,才知道他在做“电商直播”,通过直播的形式把美国货卖到中国。
白阳大部分时间忙于学业,而晨子在旅游淡季无事可做,两人一商量,决定由晨子来负责跑腿代购,两人就这样成了合伙人。
今天提两个包回来,明天提几盒化妆品回来,渐渐的,晨子家的车库成了白阳直播间的“仓库”,“除了中间能停一辆车以外,四周都被堆得满满的。”
合作了一年多,晨子不再做导游的工作了。因为这个直播间带给他的收入已经远超过那份导游工作。“大概翻了七八倍。”
晨子从收入不稳定的华人移民摇身一变,成了当地前10%的高收入人群。
休学回国,走向世界
代购直播事业一片红火的时候,白阳却选择了离开美国,休学回中国做直播。
谈及原因,白阳的货源、发货问题已经可以全权交给晨子来安排,而美国的博士休学时间最多可以长达五年。他要用这五年的时间全心全意做淘宝直播。“博士学位可以晚一点再去拿,而直播的红利期一旦错过就不在。”
对此,白阳的父母并没有反对,自从儿子做直播以后,就开始给家里打钱贴补家用。“当初去美国的目的,也算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旅居美国5年,西海岸的好货几乎被白阳开发殆尽了,然而世界上还有许多好货等着他去开发。
回国这段时间,白阳已经去了意大利、法国、日本、缅甸等七个国家进行了货品溯源。
在日本,白阳通过一本牙科杂志找到了一款小众的优质牙膏。和日本公司的负责人谈合作时,对方介绍,光是研发这款牙膏就花了20年的时间。公司很小,没有市场部,广告部,更没有海外销售部,因此牙膏只能在当地的一些牙科诊所投放。
白阳的直播间就成了这家日本小公司的“海外销售部”,单场直播就卖出了近千支牙膏,这几乎是这家小公司一周的销量,日本人感到十分震惊。
在烈日炎炎的缅甸,白阳见识到了海外的玉石直播基地。皮肤黝黑的主播们在一座座简陋的凉棚下,口沫横飞地卖着玉石,唯一的降暑工具就是一台电风扇。经朋友介绍,白阳认识了做玉石生意的三代华人移民小胖。小胖给白阳配了一个玉石讲解员助理,做了一场玉石专场直播,从此以后,白阳的直播间成了这个老移民重要的玉石销售入口。
白阳说,世界上还有很多的好物值得去发掘,足以填满这五年的时间。下个月,他将动身去第八站匈牙利探访好货。
02
从开饭馆到做主播,20年美国老移民在直播间实现“中国梦”
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因为拥有好莱坞而成为一座世界名城。老移民Lisa经常带着手机去星光大道直播,成龙、李连杰的手印都曾出现在她的直播镜头当中。
1995年,Lisa只身离开中国,来到美国投奔父亲。经过十几年的奋斗,Lisa在洛杉矶开起了一家卖唐卡鞋的店铺,实现了自己的“美国梦”。
在一群华人留学生口中,Lisa得知中国电商正在蓬勃发展,于是和国内的表妹一起做淘宝,并开了一个直播间。
将更多的美国好货卖到中国,就是Lisa的“中国梦”。实现了美国梦以后,Lisa正通过淘宝直播实现新的“中国梦”。
美国梦
对于Lisa而言,“美国梦”不意味着汽车、洋房和光鲜亮丽的生活,仅仅意味着和家人团聚。
1970年,Lisa出生在广东潮汕。父亲是美籍香港人,母亲是潮汕人。在一次旅行中,父亲与母亲相识相爱,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两人没有办法结为伉俪。在Lisa儿时的记忆里,家人的团聚时间非常有限,无论是父亲来大陆,还是自己和母亲去中国香港,停留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周。
父亲一直在帮助母亲和自己申请美国绿卡,但母亲一直等到了去世,也没有等到一家团聚的消息。1995年,父亲终于帮助Lisa申请到了绿卡。
在90年代的出国潮下,这个大陆女孩只身来到了太平洋对岸,寻找她的美国梦。语言不通,饮食不习惯,一切都新奇、陌生。父亲在洛杉矶市经营了一家叫“熊猫店”的小餐馆。Lisa白天在餐馆帮忙,晚上去夜校读书,学习英语和医护知识。
在父亲的餐馆,Lisa结识了一对年轻的美国恋人,三个年轻人驱车从洛杉矶一路向东,来了一场嬉皮士式的旅行。最终,女孩留在了纽约,男孩留在了芝加哥,两个人各自在新的城市里追求自己的新生活。
这次经历让Lisa了解到,所谓的美国梦就是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Lisa想要的就是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回到洛杉矶以后,Lisa一边在父亲的餐厅帮忙,一边去医院做一些护理方面的工作。用了十几年时间,攒足了自己创业的第一桶金:十几万美元。
有一次,Lisa和姑妈去多米尼加旅行的途中,见识到了一种当地印第安人手工制作的鞋子:唐卡鞋。Lisa眼前一亮,去当地的手工作坊考察了一番,最终决定在洛杉矶开了一家卖唐卡鞋的店铺。
店铺茶话会
2013年,Lisa在洛杉矶的白人社区开了一家5000平方英尺(400多平方米)的鞋店,当起了“掌柜”。经常有各色人种来店里店里买鞋。Lisa说,白人来买的很少,墨西哥人,越南人,华人则比较多,尤其是华人留学生。
“他们经常一次就来买好多双。”
后来Lisa才知道,这些华人留学生是在做“买手”。他们大多是受了国内亲朋好友的委托,帮助他们采购一些美国产品。
为了维护客源,每周六,Lisa都会在自己的店里组织茶话会,邀请经常来店里光顾的华人留学生们参加。Lisa的小店成了这些华人留学生们的集散地,围着三、四张桌子,吃着pizza饼,Lisa从这些留学生们的描述中知道了她阔别20多年的祖国的新面貌:电商遍地开花,许多像她这样的店主都开起了淘宝店,线上下同时销售。
Lisa想起了一位远在潮汕老家的表妹,她就是做淘宝的。两人接通电话,一商量,决定由Lisa供一批货,挂在表妹的店铺里销售。
为了展示这批鞋子的“美国基因”,Lisa特地跑到好莱坞的星光大道拍了一组展示照片。鞋子在表妹的店铺上架以后,第一天就卖出了8双,这令Lisa看到了中国市场的希望。
Lisa开始关注国内的市场需求。一次,在迪士尼乐园游玩的时候,Lisa无意间听到了有人谈论起,国内很多新手爸妈想买美国的奶粉。这令她觉得奶粉市场,大有可为。“美国有这么多质量有保障的奶粉,为什么不能带给中国孩子呢?”2015年,Lisa注册了一家贸易公司,主营方向从鞋子转向了奶粉和保健品,曾经的鞋店也变成了一个奶粉店。表妹的淘宝店是Lisa的一个铺货路径,那些曾经在她的店铺的茶话会里相聚的华人留学生们,回国以后也成了她的客源。
“他们经常会定几十、上百罐奶粉,可能他们也在开淘宝店吧。”
老移民做主播
2016年,有一次去批发货物的时候,Lisa在商场偶然见到了熟悉的华人面孔拿着手机在商场讲解商品,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做“淘宝直播”。
“因为奶粉、保健品等产品的成分和功效要讲才能更清楚,于是我就让妹妹帮忙问问能不能帮我也申请个淘宝直播。”
几年的老店早已具备开直播的资质。Lisa在一家costa大型连锁商店开始了自己的第一场直播,粉丝们见到这位老移民以后,常常开玩笑吐槽她的国语不太好。
因为常年居住在海外,Lisa的中文已经有些生疏,在做直播时偶尔会读错字,粉丝们总会善意地纠正。
作为一个买手主播,Lisa除了在自己的店铺里直播母婴产品、保健品以外,还经常去一些大牌服装店探店。
一次黑色星期五的晚间,Lisa带着助播玲玲去一家CK专卖店直播。那一天人流密集,Lisa只好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拿出手机,准备直播。整个过程,店里的白人店员一直注视着自己,于是Lisa礼貌地上前解释,说自己想在角落里直播卖货。店员迟疑了一下,说可以,但是所有衣物都要叠放整齐、归回原位。
黑五的人流在午夜渐渐散去。店员回来检查的时候,发现Lisa直播角落的衣服摆放得整整齐齐。店员给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
事后,助播玲玲说,之前她在其他直播间帮忙的时候,曾经被店员赶出去过。“因为有些店铺不喜欢有人来做直播,因为总是把衣服弄得乱七八糟。”
此后,Lisa与这些美国服装店的合作越来越密切。“每次直播前都要和店主约时间。”在长期的合作中,有一个细节让Lisa难以释怀,那就是每当走进一家店铺时,店员总会告诉她打折款在哪里。
“我总会问他们新款在哪里,”Lisa说,“其中,现在国内生活水平好了。华人不像过去老是买打折款。现在,国内的年轻人都喜欢追新潮的款式。”
最近,Lisa把直播开到了潮牌“冠军”的专卖店,那里曾经是“白人的天下”。“只有他们认可你、尊敬你,才会允许你在那里做直播。”
迟来的中国梦
在美国20年,Lisa一直忙着工作、攒钱、创业,从来没有机会回国。和国内的亲属们只是靠着书信、电话联系。
她坦言,中国的样子在她脑海中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而直播间里的粉丝则成了她最熟悉的一群中国人。
通过直播镜头,Lisa向粉丝们展示“美式生活”的点点滴滴:小到房子如何除虫,草坪如何修剪;大到星光大道的好莱坞明星如何走红毯,拉斯维加斯的夜晚如何灯红酒绿。
粉丝们也经常和Lisa讲述一些国内的事情,比如四川的火锅很辣;年轻人们越来越喜欢点外卖;大城市的房价居高不下。这个直播间至今已经积累了11万粉丝,似乎替代了Lisa当年的店铺里的茶话会,让Lisa结识了一群中国朋友,了解了现在的中国。
粉丝们经常邀请Lisa回中国来玩。
“姐姐,你来重庆,我请你吃火锅。”
“来天津,请你吃狗不理包子。”
“来北京,带你去看鸟巢。”
Lisa说,但是由于自己从没回过国,对如今国内电商的最新玩法、运营模式知道的很少,“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美国摸着石头过河。淘宝直播让她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这个梦想。”有朝一日,她想回到中国,取一取电商直播的“真经”。
03
兼职做直播的女外卖员:6000个粉丝和50万欠债
每到早晚高峰或周末,深圳宝安区的某一条街上,如果你能幸运地遇到80后女生曹杨,她的电瓶车把手上一定绑着一个手机。
曹杨在深圳送外卖已经快两年了。每天,趁着送外卖的间歇,她会拍视频分享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不知不觉已经成了她的日常。她偶尔也会做直播,并因此还赚了五六万块钱,用以补贴她本就艰难的生活。
粉丝可能并不知道,她已经变卖了两套房产和自己的奔驰轿车,用来填补生意上的亏损,但50万银行贷款和刷爆的信用卡至今让她束手无策。这两年,银行几乎每天都在向她催债,好几次威胁,再不还钱,就要去起诉她,把她投进监狱。
曾经的好友们,没有一个愿意拉她一把,连相恋5年的男友,也无情地弃她而去。
一个人在落魄之后,还能如何继续努力面对生活,曹杨无疑是一个典型。如今,欠下的50多万债务,她已经还掉了一半。而曾经的梦想,在视频镜头背后,又开始渐渐燃起。
从女歌手到洗车女王
如果时间倒退十年,刚刚20出头的女生曹杨正意气风发。她是吉林长春当地知名的歌手,白天商演,晚上酒吧驻唱,非常拼命。
很多时候,她会在酒吧唱四个小时,中途只休息一小会儿。她的歌路很广,尤其是通俗歌曲,张口就来,但最喜欢的还是那首《我的未来不是梦》。
曹杨一直有一个演艺梦,她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这个梦想一定能够实现。
于是,她辗转大连、青岛等地,参加了非常多的演艺活动,几年下来,月收入涨到了一万多块,还购置了两套房,但她对现实却越来越感到无力,她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只能混迹在啤酒节等商演现场,一眼看到了天花板。
25岁时,她放弃了梦想,回长春跟朋友一起,合伙开了一家汽车美容店。
朋友是个甩手掌柜,只有到了分红时才会出现,曹杨却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守在店里,人手忙不过来时,她也会跑去帮人洗车。
前两年的生意蒸蒸日上,最火爆的时候,一天进店的车多达一百辆,一天净利润妥妥地过了一万元。
年纪轻轻就成了朋友们眼中的成功人士,曹杨的身边一下子聚集了一批“好朋友”。她是个性格豪爽的东北妹子,常常带着朋友们,开着新买的奔驰轿车,到处玩。需要用钱的地方,她都不会手软。
有房有车有事业,曹杨看起来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早一步实现了财富自由,成了人生赢家。
欠债50万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平时不问业务的合伙人,不顾连年上涨的房租和人力成本,试图从利润中拿走更多的收益,信任危机一触即发,最终导致了合作破解。朋友毫无征兆地把投资抽走,经营陷入困境。
为了维持店铺经营,曹杨只能四处举债,从银行借款,刷信用卡补漏洞,转眼之间就是100多万投下去,经营依然不见好转,这就像一个无底洞,把她前些年攒下来的积蓄飞快地吸走。
她变卖了两套房产,勉强又给这家店续了两年的命,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破产让她一夜之间一无所有,还背上了50多万的欠债。
她曾颇为乐观,毕竟那么多朋友在,只要有人愿意出手拉一把,自己一定不会走投无路,说不定还能东山再起。
但朋友们一个个避之不及。树倒猢狲散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看到了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
曹杨仔细算过自己的债务,仅仅是银行,每个月最低还款额度至少一万多。但她在破产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绝望和生不如死,占据了她生活的大部分。
有朋友推荐她去新加坡打工,透支了三万六千块钱给劳务公司之后,等来的工作却是当地大排档的服务人员,一天工作12小时,只赚200块钱,还得忍受店老板的歧视,“他总是骂我们中国人都是傻子。”
忍气吞声待了半年,仅攒了7000块钱,曹杨却不小心摔伤了腿。在新加坡根本看不起病,她只好回到了国内。她不敢回家,只身一人去了深圳。
父母第一次知道她欠下了那么大一笔债务,但直言,“家里没钱帮你,你自己想办法吧。”
起早贪黑的女骑手
2017年,曹杨拖着一条骨折的左腿,从新加坡来到深圳,她身上背着几十万的债务,口袋里仅剩不到5000块钱。来自老家东北的银行,还在日复一日地催着她还钱。
深圳很大,却差一点容不下曹杨。她接连应聘了许多职位,公司职员、汽车销售甚至是饭店服务员……却都没有要她,“我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而且我年纪也大了,没人会要我了。”
那一年,曹杨33岁。
她为自己找到了另一条出路,送外卖。“这一行虽然辛苦,但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你只要努力,就有回报。”
去饿了么应聘的时候,遇到的骑手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完全可以靠颜值吃饭的女生,怎么就来饿了么当骑手了呢?其实,曹杨自己都不确定能否胜任这份工作。
第一次接单,她就摔了。“下雨天路面滑,刹车坏了就摔了,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爬起来看外卖有没有事,没事就继续送。”
被骂也是常有的事。她记得,送的一份汤不小心洒了出来,顾客不仅恶言相向,餐也不要了,她只好自己赔了钱,带回家吃,“外面正在下大雨,站在楼下,突然感觉自己特别惨,眼泪不停地往肚子里咽。”
两年来,她每天起早贪黑送外卖,因为级别不高,她每个月派单不多,收入在5000元左右,虽然被客人骂了无数次,也摔了无数次,但她总是默默地告诉自己,“这是我还债的希望,我必须坚持下去,不能退缩。”
“我现在每个月都在还款,挣多少就都给银行还进去了,现在还剩下20多万没还完,能度过这个难关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一个被送外卖耽误的女主播
曹杨一直独自住在深圳宝安区的一个小单间,10平米不到,平时接触最多的是餐饮商户和点外卖的客人。前两天,她把腿摔了,不仅送不了外卖,还需要卧床修养,只有邻居偶尔会过来看看她。
在这座城市,曹杨至今没有朋友,但她在短视频平台上已经有了6000个忠实的粉丝,每天守在手机前,等着看她分享的视频。
对曹杨而言,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圈”。当初分享视频的初衷,只是为了给自己打打气,向陌生人讲述苦恼,但她很快发现,在这里找到了更多的善意和理解。
她记得,第一次分享送外卖的工作视频时,还有粉丝纳闷,兼具颜值和年轻的女生,为什么会去送外卖,“现在他们都知道,我真的是送外卖的,即便有人问起,也会有粉丝自发帮我回答。”
因为颜值在线,再加上曾经的歌手经历,很多网友打趣得称她是“一个被送外卖耽误的女主播”。
曹杨也幻想有一天能大红大紫,但眼下,能得到越来越多的粉丝关注,已经成了她艰辛日常中的一味调剂品。常常有人在直播间等她唱歌,粉丝打赏的收入竟然也有了五六万元,多少缓解了一些她的经济压力。
作为互联网大潮中的普通人,曹杨在言语中透露出了对生活的无奈,但也不乏对未来的憧憬,她不止一次提到,很怀念过去唱歌的日子,那时候心怀梦想,现实也并不狰狞,“不过,我现在又有梦想了”,她说。
04
直播镜头下的韩国东大门:深夜淘金的中国青年,每晚卖5000件衣服,月入百万
晚上7点的韩国首尔早已入夜,朴娜罗准时来到工作室,放满三脚架和衣服的直播间是她的“战场”,一场5小时的直播即将开始。
夜幕拉起,楼宇亮起灯,漂亮的老板娘纷纷进入自家档口,韩国首尔东大门市场最火热的一刻才刚刚开启。
韩国凌晨3点的东大门,依然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镜头前,韩国模特娜罗熟练地穿脱着新款的羊毛打底衫,偶尔要用中文对着镜头说“真的很软”。档口的韩国店员与娜罗熟络的用韩语交流,时不时还会挽在一起,给镜头前的粉丝展示同款服装的不同效果。
隔了3个档口,几乎同一时间,说着东北话的主播雪糕正激情澎湃的跟直播间粉丝讲解。
“姐妹们,这家档口的货都是自己厂子生产的,你们放心买。”雪糕一边走近镜头,给粉丝展示衣服的布料,一边向后转身,展示整套搭配。
拥有超过100年历史的东大门市场是韩国知名的不夜时尚圣地,韩国超过一半的服装生意出自这里。
潮流影响了包括中国、日本在内的几乎整个亚洲。
变化发生在近两年,当中国的直播风潮刮起,一批批的中国青年人来此掘金,东大门的韩国人惊讶于直播就能带货的中国商业模式。
“欢迎中国主播”,如今,几乎每个东大门的档口都能看到中文的欢迎标语。从某种意义上说,直播让东大门变得更加时尚。
当三脚架展开,手机灯光调亮,东大门正在被直播间点亮。
在东大门深夜淘金的中国人
“姐妹们,欢迎进入直播间。”杨小帽亲切的与粉丝打着招呼,并把镜头对准了已经换好私服的娜罗。
私服是每晚开播时模特的一身完整搭配,直播过程中模特会不停地穿脱更换,但私服却是贯穿始终,也在每晚的销量上起着决定性作用,杨小帽甚至会提前一周来搭配模特的私服。
韩国时间要比北京时间快1个小时,每晚8点,杨小帽的代购直播间会准时开播,用她自己的话说,一年365天,几乎360天都在直播。端着夹手机的三脚架,穿梭在各个档口,杨小帽已经是东大门的红人。
在东大门各处都可以成为直播取景地
为避免抄袭,东大门档口拒绝任何形式的拍照,更别说拿着手机直播,直到2016年,国内直播生态兴起,中国的商业力量在被验证是行之有效,不分地域,不分性别后开始向外输出。
东大门的代购买手们也开始举起手机尝试直播。当然,即便现在满场的直播带货,档口老板也只对主播的手机友好,仍要时刻警惕散客的镜头。
“原先我用镜头对准一件衣服老板都会跟我要钱,后来他们发现这样直播居然一款能卖掉几十件,这个市场才逐渐打开。”杨小帽说。
东大门最显眼的地方都挂着招募主播的广告
口直心快,风趣幽默,杨小帽自称是敢“怼”粉丝的人,性格和人设让她的直播间越来越火。从几百人的观看量到现在十几万人,一场直播下来,杨小帽至少能卖掉1000多件衣服。
对于一个普通档口来说,用传统的方式卖货,一晚能卖800件以上就很不错了。
即使现在镜头前对着的是娜罗,但杨小帽依然是直播间的灵魂人物。
每到一个档口,杨小帽会先扫视一圈,快速锁定4件衣服,然后回到手机前,一边与直播间的粉丝讲解,一边安排娜罗更换展示服装。一旦粉丝反响积极,杨小帽会立刻喊话客服安排上链接,在倒计时声中结束一轮秒杀,又继续转战下一个档口。
一场直播会一直持续到5个小时,这晚杨小帽团队卖掉了货值近100万人民币的衣服,她顾不上喝一口水,“走播”的模式,就决定着把握住节奏非常重要。
应付周边的人来人往、与档口老板砍价、测量服装尺码、随时满足粉丝的要求……代购直播所要面临的随机情况更多且复杂。
“有3次真的累到一下播就晕倒了。”
实际上,直播只是杨小帽每晚工作的一部分,下播后,她会和团队一起吃顿饭,也是一天之中难得的一顿正餐,饭后回到工作室继续为第二天选品搭配,再处理一下店里的其他事宜,所有工作直到早上5点才算告一段落。
日夜颠倒,成了所有东大门直播买手工作模式的写照。有数据显示,有4000名来自中国的买手长期在韩国东大门淘金。有兼职留学生、专业买手、直播机构,他们大多租住在东大门附近40平米左右的单间里,一趟至多10分钟,既节约时间,也节省成本。
买手们会租在东大门附近的写字楼做直播间
从2010年就开始接触东大门的小文姐,对这种“深夜淘金”感触很深。在没有直播的年代,她每隔一周就要飞到韩国,连着3个通宵拿货。2016年以后,她和团队直接搬到了首尔,每晚在东大门开播,节奏强度反而变得更大。
雪糕是在韩国留学的沈阳姑娘,她曾兼职在东大门的档口当卖货小妹。去年毕业后,她成了小文姐的签约主播。而今,小文姐团队每晚能通过直播卖掉5000多件的衣服。
“对于我的粉丝来说,他们把我看做一份口碑保障,而对于雪糕来说,我是她坚强的后盾。”小文姐说道。
东大门的直播逻辑:货场人
“每次雪糕很沮丧说粉丝不喜欢我的时候,我会坚定的告诉她,不是你出了问题,是你的货出了问题。”
在东大门做了将近10年的代购,小文姐觉得东大门的魅力就在于货本身。无论是以前全球购上用图片文字进行的宝贝展示,还是现在大火的直播,服装搭配品味决定了一家代购店的成功与否。
档口选品的雪糕
这与东大门极具竞争力的产业优势密不可分,这里不仅有商圈,更聚集了从事面料、服装辅料、生产加工、商品企划与设计、流通的各种工厂和企业,贯穿了产业链的上游到下游,东大门商圈能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东大门一样有最传统的服装批发市场
与此同时,在东大门商圈内销售的服装,70%-80%是设计师品牌,近7成都是直营店运营。
多样化设计和对消费者需求的快速反应,始终是东大门的核心竞争力。
“国内女装市场对于爆款的定义是单款卖到几十、几百万件,在东大门单款能卖到上千件就已经很厉害了。”小文姐告诉我。
与国内女装市场相比,东大门的更新频率更快,档口基本保持着每周1-2次的上新,但生产周期可能要一周甚至半个月。
在国内,更新周期与生产周期完全是相反的。
“很多国内的网红女装店,一个月能上新50款就很不错了,但东大门的买手店几乎每周就可以上新70-80款。”小文姐说。
商场外等待邮寄的货物
正是因为有着足够大的选品市场,对于买手们的审美考验也就越高。
杨小帽已经很懂自己直播间粉丝的喜好,从款式到价格区间,有时候档口老板推荐的款式,她很快就能判断在自己直播间销量如何。
“每款我都要把关和总结,不然就是浪费粉丝和档口的时间。”杨小帽说。
在东大门直播,还有一个鲜明的特色。每个档口都是独立的设计师品牌,每个档口也会有不同的风格和标签,有些是服装款式新颖独特,有些是档口老板本身就很有特点。
像韩国女星一样的档口老板娘比比皆是,她们每晚穿着自己店内的服装,就能成为招揽顾客的活广告。
经常看买手直播的消费者对每个档口的风格颇为熟稔,还会给不同档口起外号。
在杨小帽的直播间,粉丝都很喜欢一个老板娘身材很好的档口,经常会有粉丝留言“什么时候去大胸姐姐的店”?
这也成了东大门直播间的乐趣所在,和薇娅、李佳琦这些坐在直播间里就卖掉上亿货品的主播不同,东大门的直播代购需要“边走边看”。
当韩国的档口老板满脸微笑展示服装,中国主播和直播间粉丝用中文说着悄悄话的场景,也成了观看东大门直播的独特场景所在。
虽然与国内很多直播打着“人货场”的心智不同,在这里主播的个人魅力是要放在相对靠后的位置。
但无论何种直播,一个主播的个人魅力,依然很决定带货能力。
像杨小帽和雪糕这样的卖货红人,无论走到哪个档口都非常受欢迎,甚至档口都要提前跟他们约好档期,以获得更多的直播机会。
买手们的档口排期表
被直播镜头改变的东大门市场
来自全球购的数据显示,在运营的韩国买手店有2000家左右,做直播代购的大概有1000家,在整个全球购平台上,东大门的代购直播都占了重要的一部分。
镜头之下,来此掘金的创业者也有着各类不同的谋生法则。
杨小帽是真正被直播红利带起来的买手,2016年,原本做网店生意的杨小帽发现了韩国服装的商机,于是转型做起了全球购买手,逐渐从一个小卖家成长到了头部主播。
小文姐虽然很早就做起了韩国代购,但到了2016年,原本生意火热的店铺却陷入了增长乏力,直播的出现恰好成就了她转型的契机。现在她在韩国的团队有20多人,杭州还有个30人的团队做运营和客服。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和机构来分这块蛋糕。”杨小帽告诉我,自己是全球购买手里为数不多能靠自己直播坚持到现在的,除了他们这些早期买手外,现在更多有资源和资金实力的直播机构也在入局。
不断有玩家跳入这片红海中,催生整个直播产业的更快发展,与此同时,也为很多当地留学生带来一些新职业。比如直播助手、选品搭配师等等。
淘宝直播与全球购这两年就在共同孵化海外的直播基地,来给海外买手们提供更多的场地、培训和会场等服务。
“我们也在尝试签约新的主播,不能仅靠小帽一个人。”杨小帽的老公番茄哥说。
作为 “背后的男人”,他一直负责整个店铺的运营工作,现在他们租在东大门附近的工作室共有5个人,成都还有20多人的客服团队,为了保证团队的不断前进,他们一直在思考下一步的规划。
“但签约到一个理想的主播非常难,光是颜值高身材好还不够,一定要有卖货的能力,并且对东大门非常熟悉。”杨小帽说。
“中国的女生很少愿意到韩国来做主播,毕竟昼夜颠倒,这边要更辛苦。”小文姐也持有相似的观点。
挖掘当地主播看似是个最优解,但对于那些韩国本地的档口小妹来说,转型做主播虽然赚的更多,但除了语言因素外,更多的还是她们不愿意经受这样的辛苦。
“而且韩国人很害羞,她们不愿意面对镜头。”番茄哥说。
实际上,与国内非常成熟完备的直播产业链相比,东大门的直播机构还是刚开始野蛮生长的阶段。
“这里还没达到国内直播的程度,除了我们这些中国的直播买手,在韩国本地并没有带货直播的平台。”杨小帽说。
像朴娜罗这样只做直播间模特的主播,每晚要更换近50套衣服,每个月可以拿到近3万人民币的工资,这比档口的卖货小妹工资高了近一倍,“我觉得现在这样更自由,白天的时间很宽松。”朴娜罗说。
为了更好的运营店铺,小文姐已经发展出了自己的物流公司,现在只承接自己店铺的发货,目的是为了提高效率。
“毕竟东大门的物流公司一次要服务很多家店,这样效率会很受影响。”
商场里不停穿梭着抗包裹的大叔
就在上个月,小文姐申请到了全球购的海外直播基地牌照,会在东大门的直播市场扮演起机构的角色。“我还是想更多的走机构路线,自己逐渐退居来做后台的管理和运营工作。”小文姐说。
她还在筹备下个月的办公室搬迁计划,为了满足更大的人员需求,她们要搬到更大的办公室去。
杨小帽还会继续活跃在手机屏幕前,除了想要签约到新主播外,杨小帽更多的想在韩国创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为此她在韩国也学习了服装设计,加上几年来积累的选品经验,她对东大门的服装产业链有了很多了解和基础,她希望能把韩国服装产业的优势特点带回国内。
“家人都还在国内,在这里打拼也是暂时的,我们最终还是会选择回国发展。”杨小帽说。
这群在韩国东大门打拼的中国年轻人或许并不知道,他们将中国成功的商业模式带出国门,成就了自己,点亮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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