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永基

相传在明代古城岫岩的文人圈儿中,有人出重金求一副对子的下联。其上联是“岫岩山,山山出玉”,字字见山伴玉。出上联者或引“才子佳人”,或“招贤选婿”,或“争比文韵”。前往补对子者曾自信满满,锋芒毕现,口吐莲花。然而,500多年飘然而过,至今仍无佳对。后来人但愿这只是个酸酸的段子。

日前,新时代巨型玉雕“万里长城”震撼面世,亮相岫岩,更有大胆评价为“世界玉雕之最”者。此前国宝级大型玉雕数来有二,元代“云龙大玉海”和清代“大禹治水图”。“云龙大玉海”为元世祖忽必烈于1265年令皇家玉工精心琢磨,历经数年雕刻而成。玉材选自新疆和田地区的上等玉料,作品重量为3500公斤,后来年代里历经飘零,藏身京城庙宇。清代乾隆帝重金使之购回,亲题御诗三首镌刻于器膛之内,展于京城北海团城之上。

“大禹治水图”巨型玉雕的玉材同样于清代乾隆年间选自新疆和田,利用冬季泼水冻冰成路,“日挪卧牛之地”运至京城,历时6年于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雕成,置于宫内珍宝馆。“大禹治水图”玉雕重5000公斤,高224厘米,宽96厘米,与“金缕玉衣”“马踏飞燕”“曾侯乙编钟”“清明上河图”等被评为十大国宝重器,斐名海外。

在辽宁岫岩面世的当代巨型玉雕“万里长城”采用岫岩花玉,由30余位“岫派”玉雕大师和技师使用玉界著名的“岫岩工”,历时14个月,在一件单体重达118吨的岫岩花玉原石上反复设计精雕细琢而成,其长度6.5米,高过3米,厚近4米,最大周长近17米。《万里长城》采用立体雕、镂空雕、深浮雕、透雕等技法。

我国玉文化领域经历了漫长的磨炼摸索。曾有学者把玉器发展史分为“神玉时代”“灵玉时代”“巫玉时代”“礼玉时代”和“民玉时代”。不同年代、不同地域的治玉选材、手法、技巧逐渐形成个性化的风格。明代的苏工,明清的海派与扬州工和清朝造办处玉工,以及清末民初的广州十三行玉工等,均各领风骚,形成各自独门手艺。岫岩工在百工门派中脱颖而出,鲜明亮丽,个性十足,自成岫派而后来居上,被称为玉坛奇葩。

中国玉石雕刻大师、巨型玉雕《万里长城》的总雕刻孙立国在评价“岫岩工”时强调,玉界推崇的“岫岩工”由来已久。“岫派”明朗立世,技法丰富,古朴典雅,华美大气,稳重匀称,自成体系,承前启后。他介绍,“岫派”以立体圆雕、浮雕为主,辅以线刻及镂空、透雕等技法见长,因料施艺、剜脏去绺,又多方借鉴当地木刻、石雕、泥塑、剪纸、刺绣和彩绘等创作精髓,尤其使用了与其他派别不同的工具,使艺术表现力更加饱满突出,充满活力。有玉界专家指出,“岫派”巧妙运用艺像空间概念,极尽发挥俏色巧雕等技法。这些独具特色的艺术特征在巨型玉雕《万里长城》创作过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尽显恢宏。

据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刘国祥研究员介绍,在距今8000余年前兴隆洼文化遗址中出土了异常精美的黄玉玦,就是采用了远在300多公里以外的岫岩玉。还有大量的考古发现,在我国东北地区乃至长江流域及黄河流域与淮河流域等地区史前考古学文化遗址中,均出土了岫岩玉材质磨制而成的高等级玉礼器及饰品。汉初《尔雅·释器》记载,“东方之美者,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晋代郭璞曾注释“医无闾,山名,今在辽东。珣玗琪,玉属”。其“琇莹,美石也”。

在我国诸多史前考古学文化的遗址发掘中,以红山文化、凌家滩文化、良渚文化、龙山文化、石家河文化和齐家文化,分布形成史前古玉文化的六大特色板块,分别构成高等级玉礼器的核心玉文化。

岫岩玉在中国玉文化的历史长河中一直有其重要的地位。上世纪70年代在辽东小珠山遗址出土了三件蛇纹石岫玉饰品,是迄今为止在我国考古发掘中发现的最早岫岩玉器。著名考古学家、满城汉墓的主持发掘者卢兆荫先生曾评价指出,在著名的国宝“金缕玉衣”上玉片使用的玉材即蛇纹石岫玉,很可能产自岫岩。由此可见,在汉代以前,新疆和田玉并没有大量进入中原成为高等级核心礼玉,而是地方玉与岫岩玉形成天下高等级礼玉或葬玉、赏玉的格局。有学者细加评论,史前王者和历代帝王显贵用玉具有严格的规定,精确取之玉象,尚黄尚白,以土为德。而岫岩玉精灵四射,宝光润透,象近上苍,应该是高等级礼玉之首选。

汉代以前墓葬中的礼玉多为蛇纹石岫玉,尤其为高等级墓葬中所多见。如红山文化的玉猪龙,凌家滩文化的祈祷玉人,石家河文化的玉蝉,良渚文化的玉饰等等。汉代以后,西域凿空通行贸易,新疆和田玉料源源不断进入中原,逐渐取代地方玉和蛇纹石岫玉,一改用玉等级,形成了用玉时尚,建立起以新疆和田玉礼器为核心的审美取向,天下随之。从此,地方玉及其蛇纹石岫玉淡出玉礼器核心。蛇纹石岫玉滑向二流玉材,低迷至今。

近年来,不少玉文化研究者面向岫岩,钟情岫岩玉,唱好“岫派”,明确岫岩玉的国石地位,指出岫岩玉在我国玉史传承中的特殊贡献。著名的矿玉石专家、北京大学教授王时麒最近就指出,首先国人要扭转对岫岩蛇纹石岫玉的偏见,要看到岫玉的冰清玉洁之处。他强调,世界上那么多蛇纹石岫玉产地,但只有我国岫岩地区的岫玉精料品质是独一无二的完美,通过“岫派”精雕细琢,达到意想不到的灵动美感。有句老话叫“笔墨当随时代”。巨型玉雕《万里长城》的问世,让当代玉文化跨步向前。同时也盼望“岫岩山,山山出玉”的佳对在我们这个时代完美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