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到大二下学期，他加入了视觉传达创新工坊，开始学以致用为一些校企合作项目设计方案，他才咂摸出“职业”二字别样的味道。

感受最深的是在大四毕业季，朱佳文表示，“我们的平时课程实践和毕业设计都是为合作公司或者市场需要解决实际问题，并且优秀的作品真的会应用到一线。”

据朱佳文介绍，他的毕业设计是为泸州老窖一款名为黑盖的精品酒，针对市场趋势和变化做一个IP形象设计，主题创意和表现不限。

2022年年底，朱佳文在跟导师明确设计主题后，便开始着手创作，中途还在毕业设计导师和企业导师的指点下进行了多轮修改。

大约4个多月后，朱佳文为泸州老窖设计的IP形象出现在了天府广场某购物中心二楼，获得大量围观打卡和互动，朱佳文也小小激动了一把：“毕业设计能被企业和社会认可，感觉真的很棒，或许这就是我找寻的‘职业’二字的答案。”

朱佳文毕业设计作品 受访者供图

更令朱佳文没想到的是，大学所作的设计作品，随后还为他敲开了企业的大门。

2023年5月，朱佳文手握包括毕业设计在内的多个设计作品集和简历，收获了某知名设计公司的offer。

朱佳文说，总监在面试时曾告诉他，企业最在意个人综合实力，尤其是专业能力，设计就得用作品说话，“学生时期设计的作品或许稍显稚嫩，但作为一个刚毕业的职教本科学生就能对一线产品和商业化有成熟而准确的理解，这是最难能可贵的。”

和朱佳文不同，雷诗雨大一就暗下考研决心。

2019年6月，成绩一向稳定在本科线上40余分的雷诗雨，高考成绩是461分，只比当年四川理科本科线高两分。

此前，从小学到高中，雷诗雨就读的学校和班级都很令父母满意。初升高，她还如所愿考进了资阳本地一所重点中学的“火箭班”。

面对高考的失利，雷诗雨和家人还是决定“能走就走”，尽量“走一所”本科院校。也是在查询相关院校时，她初次了解到“职业大学”，并将其纳入填报的考察范畴。

由于2019年首次招收本科生，雷诗雨当时只有两个选择——工程造价专业或财务管理专业，“因为家人比较了解工程造价领域，就把工程造价放在了首位。”

大一开学，雷诗雨来到了成都艺术职业大学，“当时确实心有不甘，所以我一方面定下了考研的目标，一边把专业课的成绩保持在年级前列。”

不过，作为首届职教本科生，雷诗雨没有太多学长学姐的报考经验可借鉴，甚至还听说过研究生复试歧视的传闻，她担心的点在于：职教本科能得到研究生高校的认可吗？

雷诗雨在毕业典礼发言

图源成都艺术职业大学

今年（2023年）年初，雷诗雨以384分的成绩来到了心仪高校的研究生复试现场。但复试那天，她没有用上尽心制作的简历，戴着号码牌就进去，“老师们甚至不问你本科院校、名字，一进去就直接开始问问题。”

最终，雷诗雨成为该校2023年新闻与传播专业录取的36人之一。

不过，虽然考研和找工作都一路畅通，但毕竟脱胎于“高职高专”，首届试点的职教本科生们，有时候还是会面临一些小小的尴尬。

比如朱佳文，除了在面试时要面对HR对职教本科的疑问，在入职后的新员工介绍时，他依然感受到了“当我提到职业大学，大家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这份疑惑也是广大家长和高中生的疑惑：职教本科在培养方式上和普通本科有何不同？招收哪些学生？

在职教领域工作16年，成都艺术职业大学环境艺术设计学院副院长李玉兰表示，职教本科的定位是培养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要求其理论知识水平不低于普通本科，技术技能水平又高于专科。

职教课堂上的老师和同学

至于如何落实，李玉兰以所在的成都艺术职业大学为例，学校专科层次的学生，实践课程占比大约是70%。本科层次的同学，理论和实践课程大致五五开。

李玉兰举例道，从培养目标的角度来说，专科层次的同学画出可行的施工图就行。但职教本科的同学，是在强调其前期设计方案能力的基础上拓展其图纸的表达能力，“简单点说，我们是把职教本科生往一线技术人员的管理层方向培养，就得让他们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

那究竟职教本科招收哪些学生？目前包括三类。

李玉兰告诉记者，一类是和雷诗雨、朱佳文一样通过高考填报本科批次志愿进入；第二类是职高的定向招生，职高学生填报对口本科专业；还有一类是高职专科学生，通过专升本进入职教本科专业就读，以上三种方式是我国职业教育纵向贯通、横向融通的途径。

但职教本科要读4年，专升本只读两年，两者在培养方式上有无差异？

李玉兰表示，在学校里，这两类同学目前是分开培养，“专升本的同学通过专科阶段的学习，有一定的专业基础，因此我们会给两类同学分别制定人才培养方案和教学进度计划。”

除上述不同，职教本科与普通本科的另一个区别，体现在师资上。

近几年，职教圈经常谈论所谓的“双师型”教师，教育部曾发文，要求高职院校“双师型”教师占比不低于50%。而所谓的“双师”，就是既要有教师资格，又要有中等以上的技术职称，其指向不言自明。

回想6月下旬毕业的那个上午，朱佳文印象最深的，是背景墙上那句“四川省首届职业教育本科生”，而非某校某届毕业生。

一幕幕告别的场景，也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法再接受学校的庇护了，相反，自己以及其他同学还将为职教本科的学弟、学妹们，探索更远的路。这条路，既是正名，也是证明。

四川省首届职业教育本科生毕业典礼

图源成都艺术职业大学

朱佳文人生职业的探索才刚刚起步，但在国家政策层面，这条探索之路，9年前就启动了。

2014年6月，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首提“探索发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

2019年1月，《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开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试点；

2022年全国首届本科生毕业，可谓试点“开花结果”；

2023年6月，四川省也迎来了首届职业教育本科生。

职教一线教学十余年，在成都艺术职业大学副教授任鸿雁看来，职教本科从一定程度上打通了职业教育的上升渠道，其出现不仅有助于解决市场对技能型人才的需求，还会一定程度上改变人们对于职业教育的认知，“今后从职业教育这一体系出去的职教人，不再只是职高生、专科生，可以是本科生，未来还将是研究生。”

对此，教育部职业教育发展中心副主任、研究员曾天山也谈到，职教本科是教育外部需求和内部需要共同作用的必然结果，补上了我国纵向贯通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关键一环，“职教本科学生毕业，探索出了长学制培养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的路径，标志着我国‘中职—高职专科—高职本科’纵向贯通的学校职业教育体系已经确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