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5月8日傍晚,49岁的商人蒋万渝热情地把送他进港的司机留了下来,说道:“急什么,我们先去吃顿饭,就算飞机失事,好歹我也是个饱死鬼。”
结果,一语成谶。
空难后破损的机头
01 灾难来临时
那天夜晚,深圳的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大雨。
跑道上的灯光在大雨中显得昏暗无比,飞机上的乘客们终于到达了他们旅途的终点。
21点18分,CZ3456航班的机组向塔台报告“做好盲降准备”。
这架波音737-300型飞机的速度开得很快,驾驶舱出现了“下滑道低”的警告,机长坚持着陆,结果飞机狠狠地摔在了跑道上,整个飞机弹跳了3下,地上的积水被撞得胡乱飞溅。
靠窗的蒋万渝整个人被弹了起来,头顶撞向了座位上方的行李舱。
过道上的天花板直接裂开,吊在半空中,窗户被挤压得变形,地板凸了起来。
客舱里弥漫着一股焦味,巨大的冲击力让舱内瞬间停电。
机外下着雷阵雨,客舱内停电一片灰暗,行李和物品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慌乱地哭喊声、大叫声填满了机舱的整个空间,所有人都忐忑不安。
巨大的撞击使左前轮爆破,轮胎撕裂的碎片和机身的金属碎片散落一地。机长紧急复飞。
复飞之后上升到1200米,驾驶舱出现了多种警告,飞机操作系统失灵,驾驶员一度在黑暗的空中迷失了方向,消失在塔台的雷达之中。
狂风将雨水泼向飞机,从裂缝里流了进来。
蒋万渝眼看着飞机的内外玻璃错开,从内层窗户滑落下来。“飞机变了形,我只能活几分钟了”这样的念头在蒋万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飞机窗户结构
蒋万瑜赶紧解开安全带,扶着椅子往机舱的尾部挪动逃命。紧接着,又有5名乘客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机尾,这个举动,拯救了他们的生命。
乘务人员拦下了前面试图跟着他们往后逃生的人,飞机向前倾斜,机舱内一片沉寂。突然间,一个女人的惊叫打破了安静:“我不想死啊!”
机组要求所有机场上飞机避让,在塔台的指示下,全部飞机驶离跑道,消防车和救护车全部到达机场旁准备就绪。
复飞5分钟后,飞机尝试第二次降落,结果再次失败,机身下方多次擦地,造成发动机、左轮轴等多处出现划痕和擦槽。
02 死亡与幸存
飞机在空中转了一圈,继续准备第三次降落,这时飞机的下降率太高,有撞地的风险。
副驾驶:“高度高了,收油门!!”
(地面迫近警告系统不断地发出响声)
机长:“拉起,拉拉拉拉拉拉!”
副驾驶:“下降率太高啦!!!”
飞机最后在副驾驶绝望的呼喊声中着陆失败,飞机撞地后拖滑了600米后生生断裂。
蒋万瑜和其他幸存者在混乱中跑出了机舱,事先跑向机尾的9名乘客全部存活。
跑道上浓烟滚滚,浓烟之上冒起了十几米高的赤红火焰,火光冲天,照亮了散落在草地上的三截飞机残骸。
此刻的飞机的残骸就像一个巨大的烟囱,横卧在地上,断裂分离的机头和中段在冲撞下相隔了上百米的距离。
“我们活了!”蒋万瑜对着大家大喊道。
事故最终导致33名乘客和2名机组人员死亡。
不幸中的万幸,有32名乘客和7名机组人员存活了下来。
灾难发生后的第二天,有两辆中巴开进了事故现场,中巴里面坐着的全是遇难者的亲人,他们无法接受亲人离去的厄运,他们希望着能从事故的现场里捕捉到亲人最后的影子,他们不被允许下车,只能打开车窗,看着一架又一架的飞机从他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过。
03 遇难者亲属的十年
年仅10岁的张洋在新闻里看到了飞机失事的消息后,眼睛从他的眼睛里迸发而出,因为他的父亲乘坐的正是这趟航班。
飞机撞毁的两天后,张洋的母亲张英接到了南航的《旅客遇难通知书》,我们无法想象一个带着10岁孩子的母亲在失去丈夫之后的心有多痛。
随后的10天里,张英带着她的儿子看事故现场、认尸、领遗物、签协议、领补偿金……然后和航空公司签订协议,带着丈夫的骨灰和航空公司赔偿的14万赔偿金回到了重庆,重新面对生活。
他们一直在等待着真相,殊不知,这一等,就是10年。
2007年,有人将“5·8空难的黑匣子录音”发送到张洋的邮箱,当时他已经20岁了。
(注:民航总局认为擅自发布事故飞机驾驶舱舱音的做法,严重违反了国际民航公约和有关法规的规定。)
多少个日夜,张洋关注着民航的动态,每个月都会跑到机场边上,看着飞机的起起落落,他做梦都想知道父亲去世的真相。
收到录音的张洋难以压抑自己的激动,他把房间的灯全部关掉,关掉电脑屏幕,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静静地听完了这12分44秒的录音,他边听边在脑中模拟当时的飞行情况。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不停在电脑前模拟飞行器一遍又一遍尝试当时的情形。一样的速度、一样的角度,让飞机冲向地面:着陆,撞击,损坏;再加油门升空。冲,再着陆,解体……
“被烧成炭状漆黑的尸体缩成了一团,全身都成了焦炭状,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有些部位被烧得只剩下了骨头,可怜的爸爸啊!难以想象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地狱般的烈火中有多么的痛苦···”——写自张洋的《5·8空难十周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