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喉北蜂鸟（Archilochus colubris）在北美洲赫赫有名，是唯一在北美东部地区繁殖的蜂鸟——北至加拿大南部，南抵墨西哥湾沿岸，西起美国大平原，东到大西洋西岸，繁殖地域辽阔，因此拥有良好的“群众基础”。 它也是北美东部体型最小的鸟，从喙尖到尾端仅八九厘米长，通直的细喙约占1/4。成年雌鸟体重不超过4.5克，雄鸟体重约为雌鸟的2/3，相当于三四个曲别针的重量。

雄红喉北蜂鸟的羽色比雌鸟更鲜亮，“红喉”一名就源于成年雄鸟的喉部羽毛。从特定角度看，其喉部鳞片状羽毛闪出亮红色的金属光泽，随角度变化，又可呈现金黄、绯红、亮紫等色彩。其身体上部的羽毛在阳光下泛出翠绿的金属光泽，飞舞的雄鸟如同彩笔绘空，“令彩虹也黯然失色”。而成年雌鸟的喉部没有艳丽的羽毛，眼下也没有一道黑色痕迹，身体下部几乎为灰白色。由于蜂鸟羽毛华丽，曾遭大量捕杀。 早在19世纪，整只红喉北蜂鸟被做成标本，成为欧洲女士衣帽上的时髦饰物。

红喉北蜂鸟悬停在厚萼凌霄花前吸蜜。这种蜂鸟的雌雄辨识度极高，雄鸟喉部有红亮的羽毛，雌鸟没有。它们主要以花蜜为食，尤其钟爱红色的花朵。

飞行中的红喉北蜂鸟双翅扇动极快，每秒可达70次以上，即使悬停空中，也无法用肉眼分辨翅膀的具体形态，只见其身体两侧各罩着一团“灰雾”，并伴有嗡嗡声，酷似蜂鸣。如果不了解蜂鸟的分布，再加上远距离观察，人们很容易把一些悬停于花前吸蜜的天蛾科昆虫误当作蜂鸟。不过飞行起来，蛾类就难以望其项背了。蜂鸟行云流水般穿梭在花间，忽而空中刹车停于花前，旋即又急速转向其它花丛。目光要想捕捉到它的踪影，就得大幅度“摇头晃脑”，还不一定能追踪成功。

蜂鸟有着不可思议的飞行本领，不仅能在空中悬停，还能倒退飞行。

逐花之旅

大约从10月下旬一直到来年4月上旬，红喉北蜂鸟都在北起佛罗里达中部、南抵巴拿马的热带和亚热带地区越冬，当春天来临，便开启一年一度的北上之旅，旅程最远延伸到加拿大南部。在美国东部地区繁殖的个体会一鼓作气飞越墨西哥湾，在海上不间断飞行约800公里，小小身躯中似乎蕴藏着无限的能量。通常，红喉北蜂鸟在3月中旬抵达美国南部，2个月后抵达繁殖区北界。雄鸟一般比雌鸟先到半个月，到达后便忙着建立自己的领地，为“心上人”的到来做好准备。

红喉北蜂鸟的北迁可谓一场逐花之旅，一路尽享春季花蜜盛宴。不过， 在繁殖区北部尤其是加拿大南部，它们通常在春花盛放前1个月就到达了。没有大量花朵提供花蜜，红喉北蜂鸟靠什么生存呢？

原来红喉北蜂鸟有一位同行的“密友”——黄腹吸汁啄木鸟（Sphyrapicus varius）。当红喉北蜂鸟抵达北方时，黄腹吸汁啄木鸟已在树干上啄出一系列小洞，待树汁慢慢从洞中渗出，两者便共享甘甜的汁液和前来取食树汁的昆虫。早春时节，红喉北蜂鸟造访这些小洞的频率甚至比黄腹吸汁啄木鸟还高。在一项于美国密歇根州北部开展的红喉北蜂鸟研究中， 人们发现繁殖期的雌鸟并不钟情花蜜，它们几乎全靠树汁为食。从中不难看出，黄腹吸汁啄木鸟和红喉北蜂鸟间的偏利关系对红喉北蜂鸟的重要性。

蜂鸟与黄腹吸汁啄木鸟（上图）是一对好伙伴，在花季未至时，啄木鸟啄出的小树洞成了蜂鸟汲取树汁的餐厅。

秋风乍起，红喉北蜂鸟的繁殖期宣告结束。此时，好望角凤仙花（Impatiens capensis）开始绽放，黄色花冠上点缀着橙色斑点，在蜂鸟繁殖区的湿润林下极为常见。别看这种植物名叫“好望角”，却是地地道道的北美土著，是红喉北蜂鸟南迁途中的主要蜜源。花儿自北向南渐次开放，鸟儿如影随行，一路追到南方。

红喉北蜂鸟为花而来，随花而去，但不是所有花朵都是它的饕餮之所。蜂鸟的嗅觉不甚灵敏，常光顾的花朵基本没有香味。馥郁芬芳的花朵多为吸引蜂蝶前来传粉，蜂鸟不逐香，也算是减小与昆虫竞争的生态位分化吧。

1989年，美国亚利桑那索诺拉沙漠博物馆的研究人员发现，吸引蜂鸟的植物中75%开红花，最典型的是具有红色花朵和筒状花冠的植物。我曾近距离观察一只雌红喉北蜂鸟悬停在厚萼凌霄（Campsis radicans）花前吸蜜，当鸟儿发现我，立即停止享用，飞落到一旁的树杈上，待确定我没有恶意，方才去造访其它花朵。

喜爱红喉北蜂鸟的美国人对它们可谓“百依百顺”。为吸引其光临自家花园，特意种上红花植物，常见的有美国薄荷、红花半边莲、厚萼凌霄和各类耧（lóu）斗菜。住公寓的人同样能亲近红喉北蜂鸟，超市有售各种蜂鸟喂食器，将其挂在阳台上或窗前，加上糖水，足不出户就能观赏蜂鸟取食的曼妙身姿。这些蜂鸟喂食器大都是红色的，取食口设计成花朵状，中心多为明黄色，蜂鸟可以将细长的喙伸入其中，用长舌吮吸糖水。

蜂鸟细长的喙和舌能从较深的喂食器中汲取糖水。当它舔舐花蜜时，舌头以每秒数十次的频率飞速进出长喙。

在美东地区的花园里，一个装满糖水的红色喂食器能吸引许多红喉北蜂鸟前来觅食。

爱鸟者与蜂鸟亲密接触

红喉北蜂鸟主要以蜜汁为生，但并不是素食主义者，喜爱捕食小昆虫以补充蛋白质。它们也需要饮水，还时常在瀑布的飞沫中或雨天的叶片下来个“冷水浴”。

除了吸食花蜜，蜂鸟也捕捉小昆虫以补充蛋白质。

雄红喉北蜂鸟悬停于叶下汲取露水

生生不息

为生儿育女繁衍后代，蜂鸟会精心选择筑巢位置。雌红喉北蜂鸟通常把家安在蜜源和水源附近略下垂的枝桠上，离地面3〜8米，既利于雨后排水，上方密集的树叶又能为雏鸟挡风遮雨。 整个鸟巢如同一盏微缩的酒杯，高不过4厘米，直径约3厘米，比1美元硬币大不了多少。如此小的鸟巢自然需要精心打造，雌鸟用细喙辛勤搜集蜘蛛丝、杨絮等柔软材料一点一滴搭筑，还会衔来上百块地衣附在巢外，与环境巧妙地融为一体。筑巢工作一般1〜10天完成。

蜂鸟巢不比一枚硬币大多少。雌蜂鸟与“心上人”交配后产下两枚卵。

为筑巢，雌蜂鸟四处采集柔软的材料。

当筑巢快完工时，雌鸟便开始接受雄鸟的殷勤求偶了。雄鸟的求偶舞就像一场空中芭蕾：在伫立枝头的雌鸟面前，雄鸟急速飞舞，轨迹如一个敞口的U字，两端比底部高出三五米，这比多数蜂鸟的飞行轨迹略低。当舞至最低位，红喉北蜂鸟的双翅每秒可扇动约200次，蜂鸣声尤为明显。第二种求偶舞蹈需要雌鸟同时参与，它们相距30〜60厘米，面对面上下垂直升降，飞舞中不时地啾啾交流。

雌鸟一旦选中“意中人”，便很快完成交配，随后产下两枚纯白色的卵。红喉北蜂鸟的卵自然也是微小的，长仅1厘米多，重不到0.6克，约占雌鸟体重的1/8。相比其它鸟类的卵，这一比重又大得惊人，比如硕大的鸵鸟卵只占鸵鸟体重的1/60。

孵化的重担全落在雌鸟身上，平均孵化16天小蜂鸟才能降临。之后，鸟妈妈每天往返鸟巢数十次给雏鸟喂食。在最初几天，由于雏鸟的消化系统未发育完全，鸟妈妈还会吃掉雏鸟的排泄物以充分利用营养。直到半个月后，雏鸟方可离巢。

在鸟妈妈精心喂食半个月后，雏鸟便能离巢飞翔。

还有几日就要离巢了，两只雏鸟站在巢边扑扇着双翅，准备第一次试飞。第一飞往往不超过20米，但熟能生巧，很快它们便可以自由飞舞，于花前悬停、后退，甚至腹部朝天仰飞。初秋时节，这些在北美温带地区出生的小蜂鸟又会加入浩荡的南迁大军，开启首次长途旅行。

本文选自2020年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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