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文内容是根据权威资料,结合个人观点撰写的原创内容,文中截图已标注来源,请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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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最后的自梳女》中,有一幕孤独感置顶的镜头。
自梳女黄齐欢,在曾经生活的“冰玉堂”里,重温自己和其他几位自梳女早年的合影。
照片上大家都还是年轻的样子,然后她指着合影的一个个人头,念叨,“死了、死了、死了、死了……都死了。”
随后她拿起旁边的另一张照片,照片中只剩6人,都已经是老太太模样。
她一字一字对着照片下的标注,再念道,“最后的自梳女。”
如果黄老太太生活在现代,想必她在看到网上“不想结婚”的相关话题时,是要拿手机发表一番感言的。
新媒体时代,关于婚姻的优势和劣势,似乎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着。
年轻人群体里,有人向往稳定温暖的婚姻与家庭,也有人抗拒受束缚于一段感情关系。
“早知道是这样的婚姻,我宁愿选择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的抱怨,声声入耳。
面对婚姻关系里未知重量的庞大责任,年轻女性纷纷表示难以接受,还有人已经喊出了“终身不婚”的口号。
那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人生,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早在百年前,珠三角地区就已经出现真正实践“不婚不育”的女性,也就是上面提到的,像黄齐欢那样的自梳女。
她们大多数以缫丝为业,自食其力,一生不与男性婚嫁,终生保守童贞。
这些“不婚族的先驱”,比我们现代人提前百年体会了不婚不嫁这条路的滋味,她们走到最后的结局,是否真的像想象一样美好?
“自梳女”,以身实践不婚不育,多是在岭南一带,清朝中末期到民国时期时出现。
自梳的名字,来自古老的婚俗。
旧时女子发型讲究很大,在娘家做姑娘时多梳长辫,出嫁为妇则挽发为髻,而自梳女到了适婚年龄,则自己为自己挽发,将头发盘成髻。
图片来源《京华时报》:黄月蓉姑婆展示自己年轻的时候
这种梳发仪式相当于旧时婚礼,梳起之后表示“自己嫁给自己”,余生不必再嫁他人。
听起来自由又潇洒,是封建时代女性为自己争取到的独立选择。
但事实上,走上“自梳”的路,除了拥有自由,还要接受其他数不清的“附加条款”:
“自梳”后女子不仅不能再嫁,也要尽量避免和异性接触,嫁给自己一样要“守节”,否则轻招谩骂,重被被乡亲同族活浸猪笼。
图片来源《最后的自梳女》:黄瑞云姑婆
且女儿作为“外人”,即便自己嫁给自己,也算外嫁。
自梳女平时可以生活在娘家,赚钱供养娘家兄弟姐妹,但死后却不能入娘家的祖坟与祠堂,连临终都不能在娘家居住,不然据说会给娘家人带来晦气。
大多数地方家人还不能接受自梳女住在家中,所以自梳女就只能另寻住处。
她们大多选择结伴居住,相互扶持,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有规模的独特群体,大家相互筹钱,盖了几处房子来住——这就是后来的“姑婆屋”。
相同遭遇的人抱团取暖,生活过的能稍微温暖一些。
群体生活再好,终究不是自己骨肉至亲,等到她们垂垂老矣,多数也做不到彼此照料,只能孤独度日。
被迫守节、一生赚钱补贴娘家、死后还不配葬入本家坟地——
这种极不公平的待遇,在今天看来实在是难以接受,让人又不禁疑问,既然自梳要吃这样多的苦,又为何要选择自梳呢?
她们的选择其实很被动,掺杂了非常多的不得已。
封建社会中女性身份地位远低于男性,尤其进入明清后,封建礼法的沉重压迫更是拘束着女性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们不能读书识字,却要接受残忍的缠足,自出生就为未来嫁人那天做准备。
在娘家时她们是未来的“别家人”;长到适龄年岁,又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性结婚。
婚姻如同开盲盒,不知这个男人是残疾、有病,还是几十岁快死了;
也不知这家人是宽和厚道还是尖酸刻薄。
自梳女黄瑞云 图丨《最后的自梳女:追求自由,终生不嫁》
无论如何,她们都必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婆家过上仆人一般的生活,不但要承担繁重的家务劳动,还要忍受公婆的刁难和丈夫的打骂,甚至是屈辱的欺凌。
广东有童谣唱:鸡公仔,尾弯弯,做人心抱(媳妇)甚艰难!早早起身都话晏(晚),眼泪唔干入下间(厨房)……三朝打烂三条夹木棍,四朝跪烂四条裙!
旧时代做媳妇的艰辛,不是我们以现代人的角度能想象到的。
那是一种畸形的生活,压榨着无数女性鲜活的生命,真正是每天一个“恐婚小技巧”。
女孩子们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几乎每个自梳女都曾目睹或耳闻,做人媳妇被欺凌致死的惨事。
广东民间曾有一则传说。
很久以前,顺德容奇镇有一胡姓人家,养了五个女儿。
大姐嫁给有钱人家做『守墓清』(即嫁给已去世的男人);
二姐嫁给富商做妾,过门不到一年,不堪大老婆、丈夫的打骂和家公的调戏而跳井自杀;
三姐嫁给穷石匠,丈夫采石时跌断了脚,家无生计,被迫拖儿带女上街乞讨;
四姐嫁给穷人家,生活重担压垮人,她未及30岁便面黄鬓白如同老妪。
五妹看到四个姐姐的生活,不想重蹈覆辙,26岁仍不愿相亲,最后决定永不嫁人,父母无奈,只得卖一亩田地,为五妹在村头置了一座小屋。
自此,五妹便自梳发髻,自食其力,在当地逐渐形成一种风气。
TVB电视剧《自梳女》中的女主人公素娟,就是顺德缫丝厂的一名女工,因看到姐妹嫁入夫家受尽折磨,而对婚姻倍感失望。
《自梳女》中的女主人公素娟
加之自己在丝厂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于是她毅然决定梳起不嫁。
千千万万的素娟和五妹,在男权体系下硬生生劈开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铜墙铁壁。
除了因为不堪忍受压迫,女性选择自梳还和当时的时代经济发展密切相关。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外国资本主义入侵中国,各式各样的厂房宛如雨后春笋,珠三角地区涌现出大批缫丝厂与纺织厂。
纺织业需要大量女性工人,周边村镇的普通女性成为了进厂工作的主力。
女性们有了自己的经济来源,她们发现,女性也有能力去就业,可以交易自己的劳动力;不依靠男人,只靠自己也能过活。
作为初代产业工人的女孩们,就像现在的互联网大厂青年,只要能让赚钱,能让自己有独立生存的权力,她们可以把“996”的苦甘之如饴。
有了选择的权利,即使这份权利没有那么完整,也是弥足珍贵的。
一面是大概率可能走向不幸的婚姻,一面是可以自己掌握航向的新路,两厢对比下,家家户户都有女儿选择自梳。
(自梳女黄齐欢)
资料记载,1930年代,顺德4万妇女,自梳1万有余,占了总数的四分之一。
她们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剿丝做饭做女工,每天有工可做,有饭可吃,完全有能力养活自己。
这些“自梳女”群体的生活迎难而上,靠着自己的力量,在泥沼一样的生活中挣扎前行。
综上来看,自梳女作为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是女性积极抵抗封建压迫、勇于实现自我价值的表现;
但事实上,自梳女的特殊生活方式之所以能够存活,能被以传统父权文化主导的封建社会所接纳,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自梳女的养家能力对父族的繁衍大有裨益。
比如自梳女在工厂务工赚到的钱,除了养活自己,还要贴补家用,供养娘家兄弟姐妹——
根据计算,当时工厂熟练女工的工钱,远高于男人们在田间地头所赚的,节省来用可供一个家庭全年的花销。
而且很多自梳女都是家中的长姐,她们需要像家里的第二个父亲一样,为养育家里的其他弟妹出力,甚至拱手让出自己的幸福——
《走近西樵自梳女》中,曾详细分析过女性自梳的原因,其中一条就是,长姐需要为家中其他适龄的弟妹“让路”。
明清时期的广东有“跨头不便,阻头不祥”的封建思想,女子过了婚配的年龄,如果没有嫁娶,则会贻误弟妹的婚期。
如果家里男丁少,长姐更要作为劳动力留在家里,照顾老去的父母,帮衬弟妹。
自梳仪式完成之后,阻头、跨头的禁忌自然就被消除,后面的弟妹可以按顺序顺利成婚。
长姐就成了家里的新劳动力,不仅要给家里赚钱,还要成为家庭的顶梁柱。
对父系家族而言,自梳女等于是被迫进入了一个男性角色。
香港中文大学教授叶汉明曾做过分析,认为“自梳女都有极强的敬祖孝悌的家庭伦理观,养家对她们来说是一种天职。家庭也视她们与维持家计的儿子无异。”
虽然干着儿子的责任,但自梳女不享受儿子的义务,她们不能长久住在家里,死后更不准被葬在家族的墓穴。
而那时的人们又迷信地认为,未婚的处女在死后会沦为孤魂野鬼,为了身后的牌位有人能进奉香火,她们就会选择“买门口”。
“买门口”的意思,就是与男子进行婚姻仪式但不入洞房,或是与人进行冥婚,做名义上的妻子。
这样,自梳女去世后就可以葬在夫家的祖坟之中,接受夫家人的祭拜,有一个地方可以安身。
她们年轻时,曾经住在自己筹钱盖起的姑婆屋中,热闹的时候几个姐妹们一起推牌九、祭七姐、做饭聚餐;
后来大家都老了。
相互照顾变得困难,抱团生活也失去了意义,不少姑太就被亲戚子侄接到家里,还有人花钱住到养老院里,真正住在姑婆屋里的,只有少数几人。
当年怀着风险抵御心理筹资建立的「冰玉堂」,原本是为自己年老后保障生活用的,姑太们交钱,为自己留出空屋子生活,死后也能在这里享受祭拜。
而今,这里已经变成了寂静的岁月遗产。
或许某一个角落里,曾经有二十几岁时的年轻女孩们进行着深闺密谈,但如今这里已经失去了生活气息,只有零星几人住在里面。
再后来,“冰玉堂”变成了一处民俗博物馆。
随着时代发展,传统思想在新风潮中淡化,自梳女这个群体渐渐无人加入——女性撑起半边天,也不是非要自梳这个仪式。
女性的生活质量已经和百年前产生了巨大差别,关于自梳女的故事,也逐渐湮没在历史中。
2012年,纪录片《最后的自梳女》问世,导演陈贞萍对顺德仅剩的6位姑太(老年自梳女的尊称)提出了同一个问题:
选择自梳你后悔了吗?
红颜弹指老,当年对镜自梳的年轻女郎,已经老成风中一朵枯萎的花。
面对外人的疑问,这几位姑太的回答答案不一,每个人的情况太复杂,根本不是给一个简单的是或否就能判断的。
住在佛山一座养老院中的姑太黄爱联,说话的时候都已经不太清楚。
面对“是否后悔”这个问题,她先果断表明了态度,说后悔,自己要是还年轻,会选择去嫁人。
但真问她如果嫁人嫁个什么样的好?她又模糊起来。
(自梳女黄爱联 图丨纪录片《自梳》)
一时觉得穷人日子苦,一时又说富人脾气大,最后支吾半天一声冷笑,“没什么男人是值得嫁的,还是自己嫁自己吧。”
“后悔”与“不悔”间灰色地带的不断摇摆,不管是旧时代的自梳女,还是新时代的年轻人,都在经历着同样的内心纠结。
不管怎么说,我们无法美化一条自己没走过的路。
究竟是结婚好一点,还是不婚好一点?
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恐怕也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