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您看到这封求助信时,我和先生已经在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
8月4日,一封“女教师绝笔信”在网上流传,求助人李秀娟称,她女儿被同学无意伤害导致左眼失明,自己和丈夫因此事长期遭到当地有关部门的不公正对待,并透露其已有轻生心态。
后徐州丰县人民政府通报已开展全面调查,各媒体跟进报道,事件更多详情陆续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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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教师发“求助绝笔信”
8月4日,一篇经“徐州民声”发布、名为《这封信发出时,我和丈夫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丰县派出所副所长罗烈,教育局丁攀,这个世界的恶,你们占了一半》的文章,在网上热传。
该文章的署名作者为李秀娟,自称跟其丈夫都是徐州丰县周楼小学的老师。该文章称,9岁的女儿被同学无意伤害致失明,自己则被民警暴力殴打,丈夫被撤职。作者称自己因此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孩子也得了恐惧症。
求助信全文如下:
亲爱的老师同仁,全国网友,各级领导:
当您看到这封求助信时,我和先生已经在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
我叫李秀娟,我们夫妻都是徐州丰县周楼小学老师,我们有一儿一女,女儿今年10岁,儿子今年2岁。在女儿失去左眼之前,我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9岁女儿嘉嘉被徐州丰县实验小学同学无意伤害致失明后,女儿哭了整整一年,而我经历了民警暴力殴打,扇耳光,莫名拘留,行政处分,长期监视的噩梦;我的丈夫被多次批评谈话,被撤职。我和丈夫永远忘不掉派出所副所长暴力殴打我的场景。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孩子也得了恐惧症。
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们把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写下来,我们再次请求有关人员不要再屏蔽我们的文章了,你们的心也是肉长的。
带失明女儿北上看病遭徐州副所长罗烈暴打,被拘留
2019年2月底,新年刚过,此时,距离女儿眼睛被同学无意伤害致残已经快10个月了,女儿的左眼一天天黯淡,我们抱着一线希望决定到北京复诊。我定了3月3日和孩子去北京的火车票并预约了同仁医院的眼科挂号。
意外发生在我们出发之前,这成了我们全家人祸的开端。
3月1日晚上10点,四个人走进我家:徐州丰县教育局信访办公室主任丁攀、梁寨镇中心校领导陈晨、张超和王会计。 我忙着给几位客人端茶倒开水,洗水果。教育局丁攀主任突然厉声要求我退掉3月3号晚上去北京的车票。
“孩子的眼睛不能耽误,3月份去北京的票也不好买,怎么突然要我退票呢?"我迟疑了一下。我回答丁攀:既然领导要求我不去了,肯定有其他工作安排,那我就下次再去,我退了票。
张超和丁攀借故离开我家,并留下陈晨校长和王会计继续监视我!
在我被拘留后,我才明白,两位领导是去派出所叫民警了,两位教育工作者,为了完成所谓的维稳任务,不惜给一个平民家庭带去灾难。
半小时后,四位民警突然冲进入我家,他们以我涉嫌寻衅滋事为由要将我带走,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和丈夫工作十几年来,勤勤恳恳,本本分分,我们也教育孩子诚实做人,好好学习,我们怎么可能涉嫌寻衅滋事呢? 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位民警称“去一趟派出所半小时,最多一小时就让我回来”我的儿子和女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们被吓地大哭了。孩子坚信警察叔叔是抓坏人的,妈妈怎么也成了坏人呢? 我问民警我究竟犯了什么罪要把我带走,此时,丰县城东派出所副所长罗烈破门而入“你挺牛逼,叫你走,你还不走”。他将我拖拽下楼。
我穿着衬衫,光着脚,在寒冬的深夜,我大哭着问他们为什么抓我?
我被罗烈摔倒在地,我双膝跪在地上,罗烈薅着我的头发,不由分说,疯狂的扇我的脸,我不知道自己被扇了多少巴掌,那是我一辈子不能忘记的屈辱,他那双硕大的黑手出现在我每一次噩梦里。
罗烈将我塞到车里。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孩子在我丈夫的怀里喊着妈妈。我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带到丰县城东派出所,我的手脚被拷在审讯桌上,刺骨的冷,我的手腕和膝盖还流着血,我请求穿衣服,他们狂笑着,用着本地难以启齿的脏话辱骂着我,吃着带着热汤的外卖和水果,他们看着我淋血的右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关进一间狭小的铁屋里。那是一种只有在电视里才可以看得的铁笼:狭小,冰冷,防止自杀的软墙。
我清晰地听到手机在派出所接待室响了几十次,这一定是我家人打来的电话,我请求罗烈所长帮我报一声平安,他没有理我。手机就在那里兀自响着,响了一夜,手机的响铃像极了孩子喊妈妈、丈夫担心妻子的哭声,我哭了一夜。
我等待着他们快些提审我,给我一些饭吃,给我一口水喝。
第二天下午,副所长罗烈来给我录口供,他要我承认我3月3日去北京是上访的。
我对罗烈说:我女儿的眼睛被同学甩失明了,我带女儿去北京看病,况且我也在北京同仁医院给女儿提前挂好了号,挂号记录可以在我手机查到。
罗烈狞笑着说:“你看你哭的死样,像条狗一样,你这样的犯人我审的多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招供
随后罗烈要求我签字承认上访并接受行政处罚,罪名是寻衅滋事。
我在纸上写到:我没有寻衅滋事,我要复议和诉讼。我几乎以哀求的口吻问他:我到底滋了什么事?
罗烈称如果我再不签字,就从重处罚我。我固执地问罗烈:我认罪可以,可是你得告诉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罗烈说:如果你签字,我就给你喝水。当时我极度虚弱,已经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我还是拒绝签字。
罗烈命人将我塞进车里,对看守民警称“一口水别给她喝”。随后,我被送往徐州拘留所。
在拘留所得知被抓原因:疑似上访
到了拘留所,管教问我身上和脸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此时我才知道,自己的脸被罗烈打变形了。管教看我一直在哭,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离开了。 在拘留所的七天,那是我永生不敢再回忆的日子:逼仄的空间,多人拥挤的板床,无法吞咽的餐水,解手时被多人围观,被圈养的屈辱。那些经历,每次回忆我的心都在颤抖。
我年幼的儿子看见我被罗列副所长拖走跪在地上时恐慌的眼神,一直在我脑海里。
在拘留所的七天,我一直摇晃着铁门,呼嚎着请求找律师,没人理我。一位大姐见我一直哭喊,便问我为什么喊冤。我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倾吐出来:
2018年3月12日,丰县实验小学放学排队期间,我的女儿嘉嘉两位同班同学发生冲突,一位李姓同学的衣服拉链甩进我女儿的左眼,女儿眼睛受伤后失明,后被鉴定成八级伤残,一年多来,学校一直未妥善处理孩子的伤残赔偿问题。孩子眼睛看不见了,迄今为止,我们仍然无法就赔偿问题达成一致。我和丈夫开始走法律程序。
随着女儿视力恶化加剧,2018年7月,我带着女儿去了北京同仁医院,医生告知我们女儿的视力基本为0无法治愈了。我蹲在医院楼道哭了起来。一位同情我的大姐带我和孩子吃了一顿饭,并建议我去国家信访局咨询。
在我从北京回家的前一天,我到信访局反映了女儿眼睛被伤害一事,希望社会可以关注学生在校安全。
在我走出信访局大门后,我被丰县一位赵姓官员拦住。他说:有问题好解决,你女儿的问题,有学校的责任,该赔偿就赔偿,你先回家。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赵才柱,是我们当地专门安排在北京负责截访的。
第二天,我带着女儿离开北京回家。
拘留所大姐听完我的陈述,她告诉我:我是因为有信访记录才被抓的。
我问大姐:我带女儿去北京看病,顺便去信访局反映在校学生安全问题。我也没做坏事,抓我做什么?
大姐叹了口气,没有再理我。
走出拘留所,被围堵,被监视,被撤职
3月9号我终于走出拘留所。我瘸着腿,头晕眼花。在拘留所小门,我等着接我的家人。
意外又发生了。
丰县实验小学校领导渠敬衡突然出现,强制把我弄上车,车牌号为(车牌号苏CC900U)的超大面包车,我看到了两个民警和几个校领导。我立刻感到了危险。
他们启动了车辆,我大声呼救。我的丈夫和我妹妹听到了我的呼救,我妹妹拼死趴在面包车的引擎盖上,他们才把车退回了拘留所大门内。僵持近两个小时,我们报警,徐州本地民警来后,他们才放开我。
重获自由后,我立刻去了徐州中心医院办理住院手续,我的身体衰弱到了极限了。
在我住院的第二天,病房门口出现了多名我熟悉的面孔,他们带着口罩,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总共有五六个人,我认出来那是丰县实验小学的老师。
我入院的第三天,他们增加了人手,总共超过十人。监视我的人将车子紧停在我家车子旁边。
就这样,一双双阴森森的眼睛,在楼道里,在我家车旁,在我病房,在医院走廊里,跟着我吃饭,盯着我上洗手间。他们像幽灵一样,看管着一个重刑犯人。孩子问我:妈妈,怎么那么多人跟着我们?儿子恐惧的眼神让我心碎。
我实在受不了他们的监视了,我冲过去问他们 :我到底犯了什么法?
他们用无奈的语气告诉我:自己也不想监视我,是领导安排的。
无奈,我们只能选择忍受。我们全家生活在真空的世界里,年迈的父母在病房和我们一起抱头痛哭。
从3月20日开始,教育局连续几天传唤我,要求我去教育局纪委谈话,我实在害怕他们再次抓我。我真的害怕他们再打我,再把我关起来。
我病的头晕眼花,站都站不住,根本没法上课,我所有请假手续齐全,他们不准我请假,怕我反应他们的违法犯罪的行为,安排了多名领导到学校监视我。我实在受不了他们不停地传唤,批评和谈话,我决定为自己找说法,5月31日,我到江苏省公安厅反映我被派出所副所长罗烈暴力殴打拘禁一事。结果收到了民警给我送来空白的训诫书。
6月25日,我接到教育局下发的教育局处分决定,我再一次遭受罚。
他们继续跟踪,他们派了人手在学校监视我,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把我学校去年新装的十几个高清监控全部毁掉,重新安装了只有张超有查看权限的十几个无死角的监控。他们不停地找我谈话,无休止的批评调查监视我。我长期为自己辩解,嗓子哭哑了,得了严重的喉炎,我去请假,张超校长不批准并称我请假需向教育局领导报备。我无奈,只能边监考,边挂水。
那些监视我们的人就像鬼魂一样游荡在我和丈夫工作的小学,他们总是随机的审查我,把我叫过去问话。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几次在课堂上抱头痛哭。我们小学全体老师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7月放暑假以来,有关人员找我谈了很多次话,我希望依法赔偿女儿左眼失明的问题,一分不多要,一分不少要,我请求追究暴力殴打我派出所副所长罗烈的责任,哪怕是一个道歉。对于这些诉求,没有哪怕一个被满足。
我和丈夫是本本分分的老师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暴力会发生在我们家庭。我们的孩子看到罗烈暴打我后,每一次在街上看到警察都会吓哭。
我们全家实在没有办法了,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也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如果我们再不被解救,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求求社会关注我们。
当日中午,新京报记者联系求助信中的电话,其女儿嘉嘉说,“妈妈和爸爸一大早就出门了,手机也没带,只给自己留了一些面包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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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老师被找到,丰县政府表示全面调查
这篇文章引起了网友的广泛关注和转发。
4日晚19点17分,@平安丰县 发布警方通报称,8月4日上午,丰县李秀娟发布疑似轻生帖文。发现该情况后,警方立即组织专人开展工作,已于当日下午18时50分许平安找到李秀娟夫妇。
另据人民日报客户端消息,丰县事件应急处理小组相关人士告诉记者,徐州市公安局和泉山分局出动了大批警力,根据女教师提供的微信定位,最终在徐州的云龙湖景区附近找到夫妻二人。目前,二人已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而在4日下午16点14分,徐州市丰县人民政府官微@情义丰县 发布了一份情况通报称,2019年8月4日,丰县周楼小学教师李秀娟同志在自媒体公众号《徐州民声》发布帖文,反映其遭受有关方面不公正待遇问题。丰县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已成立联合调查组,对李秀娟同志反映的问题开展全面调查,并将根据调查事实,依法依规公正严肃处理。欢迎社会各界和媒体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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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县政府发布情况通报,女教师不认同其内容
网上流出一份疑似丰县教育局发布的关于女教师夫妻信访问题的调查报告。
丰县教育局关于女教师夫妻信访问题的调查报告
丰教报字[2019]44号 签发人:谢辉
关于李秀娟反映学生梁芸嘉眼睛被甩伤问题要求重查信访事项办理情况的报告
丰县信访局:
贵局交办的关于李秀娟反映学生梁芸嘉眼睛被甩伤问题要求重查的信访件(信访号:32002019053110353520860)收悉。丰县教育局高度重视,责成相关股室进行调查,现将调查处理情况报告如下:
一、信访人基本情况
李秀娟,女,身份证号********,现年39岁,丰县梁寨镇周楼小学教师,家庭地址:江苏省丰县在水一方二期19号楼,电话********。
二、信访人反映的主要问题及诉求
反映其是丰县实验小学四年级一班学生梁芸嘉家长,教育局在处理其闺女在学校被打伤,眼睛致残的问题,教育局人员没找其与孩子调查,听信学校一面之词,与事实不符,现要求政府重新调查,还原事实真相。
三、调查处理及信访答复情况
(一)调查处理情况
经调查,2018年3月12日下午放学时,丰县实验小学四(1)班李某、秦某在走廊排队时,拿着校服打闹,无意间用校服拉锁碰到了梁芸嘉的左眼,事发后班主任常老师及时进行了调查处理,未发现梁芸嘉眼睛有异常症状,其后,梁芸嘉一直正常上学。
约一月后,信访人李秀娟发现孩子左眼眼皮有个疙瘩,去丰县人民医院检查,4月16日梁芸嘉在徐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做了眼睑肿物切除术,就医后要求学校出面协调医药费问题。
丰县实验小学于2018年4月至12月10多次协调此事。因学生打闹与梁芸嘉视力下降的因果关系没有得到确凿证据证实且信访人李秀娟提出了36万多元的高额赔偿金,协调未果。
协调期间,为了给梁芸嘉同学一个公正合理的说法,李某、秦某两方家长及学校均建议信访人李秀娟通过司法途径解决该问题,但信访人李秀娟坚决不走司法程序。
2018年4月至2019年1月,信访人李秀娟多次到县教育局和县信访局反映问题。2018年9月28日,信访人李秀娟到徐州市信访局反映问题,也多次通过网络向国家信访局、省信访局投诉。2018年7月6日、2019年1月29日、2019年2月1日,信访人李秀娟先后三次越级进京访并登记,每次进京访,教育局均安排专人到北京接访并耐心细致地做好其思想疏导及劝返工作。
2019年2月11日,教育局成立了协调小组,2月12日与信访人见面并协调该信访事项。
2019年3月1日,李秀娟又到江苏省信访局反映问题并登记。
2019年3月3日至9日,李秀娟因训诫后仍去宁上访且买了3月3日去北京车票,扬言两会期间赴京上访被丰县公安机关行政拘留七日。其后,梁寨镇周楼小学校长梁成振(李秀娟丈夫)因信访稳控不力被停职。2019年6月21日,教育局根据《事业单位人事管理条例》第二十八条第六项、第二十九条之规定,经教育局局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给予李秀娟记过处分。
2019年5月31日,李秀娟到南京省信访局登记。
2019年6月20日,李秀娟未履行书面请假手续、书面调课单,未被准假的情况下到江苏省政府非正常上访,又到省信访局缠访,被劝返。
2019年7月10日,县委书记王克华在信访局接待大厅接访李秀娟,要求李秀娟依法依规解决诉求,安排信访局局长张峰牵头处理。
2019年7月21日、23日、24日,由信访局局长张峰牵头,教育局、实验小学、梁寨中心校、律师和李秀娟在信访局接待大厅沟通协商,共同协商由实验小学先期“代赔偿”协议,由于李秀娟提出让其丈夫梁成振恢复周楼小学校长职务、撤销给予李秀娟的记过处分等过分条件,调解不成功。截止2019年7月24日,经教育局财审股、实验小学会计共同审核李秀娟为其女儿梁芸嘉治疗眼睛所花销较合理的车票、医药费、住宿、餐饮、打的等费用共计31135.87元。本着人道精神,教育局安排实验小学通过梁寨中心校李秀娟工资账户,于2019年8月2日先期代付。其他费用,建议李秀娟通过诉讼途径解决。
(二)信访答复情况
针对李秀娟因女儿眼睛被误伤信访一事,四次答复如下:
1、2018年7月25日,李秀娟向江苏省信访局投诉“孩子在学校眼睛被甩伤,视力还剩0.05,学校推卸责任,敷衍了事,至今医药费无人问津,我身心俱疲,怎样讨回公道啊?”。2018年9月19日,丰县教育局形成《关于李秀娟反映学生眼睛被甩伤信访事项处理意见书》,9月20日实验小学徐丽萍向李秀娟当面送达并告知《处理意见书》内容,李秀娟拒不签字。
2、2018年10月26日,李秀娟向国家信访局投诉“反映其是丰县实验小学四年级一班学生梁芸嘉家长,反映教育局在处理其闺女在学校被打伤,眼睛致残的问题,教育局人员没找其与孩子调查,听信学校一面之词,与事实不符,现要求政府重新调查,还原事实真相”。2019年1月23日,丰县教育局形成《关于李秀娟反映教育局对其女儿眼睛被伤问题处理不公道信访事项处理意见书》,1月24日教育局督查室李家敏、贾永超书面送达,李秀娟签收不满意。
两次送达《处理意见书》中明确告知信访人李秀娟“如不服本处理意见,可在收到本处理意见之日起30日内向丰县人民政府书面提出复查申请,逾期不申请复查,本处理意见书即为该信访事项的终结性意见”,李秀娟两次均未向丰县人民政府提出书面信访事项复查申请,也未走司法途径解决诉求。
3、2019年5月24日,李秀娟到丰县信访局反映“3月份其进拘留所期间,丰县实验小学老师2个小时不让其女儿上课、喝水、上厕所,孩子的电话手表也给收走,孩子吓得不敢上学,要求给个说法”。教育局经调查核实,李秀娟反映的问题失实。2019年7月5日,丰县教育局形成《关于李秀娟反映其在拘留所期间实验小学老师2个小时不让其女孩儿上课、喝水、上厕所,孩子吓得不敢上学信访事项处理意见书》,7月23日,在信访局一楼接待大厅书面送达李秀娟,李秀娟表示不满意,不签字。
4、2019年7月31日,李秀娟到国家信访局上访登记,国家信访局出具《不予受理告知》(应当通过诉讼途径):“李秀娟:您好!您提出的有关事项,根据《信访条例》第十四条、第十五条规定,请您向有关人民法院提出。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理解与支持。特此告知,国家信访局,2019年7月31日”。
四、信访人意见
李秀娟对教育局下发的《关于李秀娟反映学生梁芸嘉眼睛被甩伤问题要求重查信访事项处理意见书》表示不满意。
五、处理意见
1、丰县县委主要负责同志召开专题会议,教育局、信访局、公安局等单位,县委分管信访领导、分管教育的副县长参加了会议,形成会议纪要(2019年第16号):关于李秀娟越级上访问题,由丰县教育局会同信访局、公安局认真梳理案情,查清真实情况,进行分析研判,对其加强法律教育,彻底依法依规进行处置。
2、丰县教育局按照法定权限办理李秀娟反映女儿梁芸嘉眼睛被伤的信访事项,公正合规、程序合法、手续完备、处置恰当。而李秀娟虽对《意见书》不服,但未在规定期限内向丰县人民政府提出书面复查请求,也未走诉讼途径解决诉求,而到上级部门多次越级走访,根据《国家信访局关于进一步规范信访事项受理办理程序引导来访人依法逐级走访的办法》(国信发〔2014〕4号)第九条“对信访事项处理(复查)意见不服,但无正当理由超过规定期限未请求复查(复核)的,不再受理。”之规定,对李秀娟以同一事实和理由提出重查请求不予支持。
3、李秀娟身为公职人员,因寻衅滋事被公安机关行政拘留七日,已构成其他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根据《事业单位人事管理条例》第二十八条第六项、第二十九条之规定,经教育局局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给予李秀娟记过处分。
4、2019年7月31日,李秀娟到国家信访局上访登记,国家信访局出具《不予受理告知》(应当通过诉讼途径):“李秀娟:您好!您提出的有关事项,根据《信访条例》第十四条、第十五条规定,请您向有关人民法院提出。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理解与支持。特此告知,国家信访局,2019年7月31日”。因此,再次建议李秀娟走诉讼途径解决诉求。
5、截止2019年7月24日,经教育局财审股、实验小学会计共同审核李秀娟为其女儿梁芸嘉治疗眼睛所花销较合理的车票、医药费、住宿、餐饮、打的等费用共计31135.87元。本着人道精神,教育局安排实验小学通过梁寨中心校李秀娟工资账户,先期代付。其他费用,建议李秀娟通过诉讼途径解决。
6、根据“属地管理、分级负责,谁主管、谁负责”原则,责成梁寨镇中心校和实验小学各负其责,加强沟通与协调,积极做好李秀娟的思想疏导工作,讲清道理,释明法理,引导李秀娟走法律途径解决诉求,并安排专人做好稳控工作。
丰县教育局
2019年8月1日
对于此报告,4日下午,芥末堆拨打丰县实验小学、丰县教育局电话欲核实,均无人接听,芥末堆又将报告发至李秀娟微信欲核实相关信息,5日凌晨2点,李秀娟回应,认为报告对受伤、打人、撤职等情况避重就轻,诸多事实有出入,如:班主任只是让“两个孩子和我闺女道了个歉,也没带我闺女去医院”,孩子受伤后“我一直在我们小区的诊所给我家孩子滴眼药水,吃消炎药呢”。其表示,报告“要反驳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并认为自己“没有提出过分要求,是他们让我签协议,过分的协议”,是教育局在“推卸责任”。
李秀娟透露,该报告的回复内容与其在江苏省政风热线上所提交诉求的回复基本一致。“我当时也想在他们的回应下面再次反驳,但那下面无法回复”。
8月5日晚,江苏省徐州市丰县人民政府官方微博@情义丰县 发布情况通报,对“女教师绝笔信”事件进行了回应。
以下为通报全文:
丰县城东派出所副所长罗烈回应:
对于绝笔信中李秀娟提到的被丰县城东派出所副所长罗烈殴打,丰县城东派出所副所长罗烈回应,因李秀娟不配合民警的依法传唤,他在半小时后去到她家,对她进行强制传唤。他提到,李秀娟在下楼后,挣脱他的手臂,朝西跑去,跑的过程中摔倒在地,“我为了执法安全,强制给戴上铐子,强制带到派出所去了”,但这一段时间并未被执法记录仪拍下来,他解释说,“客观原因是我的执法记录仪没有电了,从李秀娟家里出来后便关机了”。
李秀娟在去拘留所后提出自己膝盖和手腕受伤,罗烈表示,自己事先并未注意到,他事后回想,应该是她摔倒和手铐导致。
对于李秀娟提到的在城东派出所遭到罗烈和其他民警的刑讯逼供和虐待,罗烈表示,执法过程全程监控,相关案卷和执法视频均已提交给调查组,“我们现在办案是依法办案、文明办案、理性办案,绝不存在辱骂、不让她喝水,打骂她的情节”。
丰县教育局人员回应:
8月5日,江苏徐州丰县教育局信访室负责人丁攀接受采访时对着镜头大哭,问道“你们了解事情的真相吗?”。其称,他们登门劝说时,李秀娟表示要去北京上访,因此劝李退票,但李与媒体说是要去北京看病。
针对以上信息,李秀娟再度回应:
丰县教育局报告提到的建议她走司法途径她不同意。
李秀娟回应称,“我找了代理律师,一直在准备起诉,因为律师建议所有的治疗结束再起诉。(2018年)6月20日,我说把所有材料送到法院立案,律师说民生案件等待时间较长,然后我们直接去了北京,等治疗结束后把所有发票拿给法院。不然你这里立过案了,你前几天拿来发票(证据),然后又拿来发票(证据),反复送过去法院方面也不方便”。
对城东派出所副所长罗烈称,当时传唤过程中“全程有记录仪”,是文明执法。
李秀娟回应:“我要求公布全部执法记录仪内容,还原事情真相。为什么监控画面那么巧就丢失了?”
对官方所说的“因手术及视力下降与另外两名学生打闹是否存在因果关系难以认定”。
李秀娟回应:(2018年)3月12日事发当天,我就带孩子去了小区附近医院,当时医院的鉴定结果有,因为我现在没有在家,我拍不到那个东西(医院最早的诊断书)。小区医院医生写的诊断书是“左上眼皮水肿,充血”,因为一直在小区附近医院看病,吃完药又拿了眼药水的药,还是不见好。期间我闺女说,“妈妈我这个眼睛看东西模糊”,然后我开始认识到这个事情比较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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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笔信”事件背后,当地政府缺少对人的考虑
发出“绝命书”的徐州女教师李秀娟,回来之后会怎样?
目前,李秀娟夫妇二人已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之后事件会如何发展?“绝笔信”事件又折射出什么?请看各媒体评论:
@人民日报微评:绝笔信是一面镜子
这封绝笔信,是悲情求助,也是愤怒控诉。真相如何,静待调查。人已找到,平安比什么都好。事再解决,更是众望所归。从风波到风暴,并非没有反思之处,对苍生疾苦,应多些体恤之情;对合理诉求,更应依法依规满足。若如此,何至于小事变大、大事变炸?
@光明日报客户端评论:不加强法治建设,那么李秀娟式的悲剧就会层出不穷
目前看,李秀娟的控诉是否全部属实,尚需求证。在信息不对称的前提下,不能把李秀娟所说的都奉为事实。但不可否认的是,李秀娟的女儿确实是受害者,她的人生因此而发生改变,而李秀娟一家的命运也因此而受到重要影响,那么谁该负责?
信访通道本就是国家在司法途径之外保留的一条救济渠道,就是要对基层治理产生压力,让微小矛盾消化在最初一公里。但从该事件的现实看,与信访的设计目的完全相悖。
说一千道一万,如果不了解民情、集中民智、维护民利,就不可能凝聚民心;如果不依法及时就地解决群众合理诉求,不注重源头预防,不加强法治建设,那么李秀娟式的悲剧就会层出不穷。
@沸腾评论:所谓“依法拘留”,依的是“法治”的“法”还是“看法”的“法”?
归根结底,当地有关人士为什么害怕李秀娟上访,哪怕她表示是去看病、手机上还有挂号记录,依然认定其是上访?这种决绝的“有罪推定”思维方式,以及种种严厉的手段,与其说想要解决问题,不如说想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退一步讲,他们在乎的真的是“社会稳定”吗,还是说自己的仕途?
所谓的“依法查获”“依法拘留”,依的究竟是“法治”的“法”还是“看法”的“法”?
@澎湃新闻评论:对苍生疾苦,应多些体恤之情
李秀娟的故事触动人们,是因为她展示了一个普通人的彻底的绝望。一个母亲为了孩子去抗争,最终却只能以命相搏——除了死亡,她再也没有“武器”了。这是以彻底的失败给世界的一次报复,也是作为人最后的抗争。
悲哀的是,在整个过程中,我们都没有看到当地有关部门对“人”的考虑。从拘留所出来后,李秀娟继续通过法定渠道向当地政府反映问题,徐州市教育局在5月23日的“处理意见”中表示,下一步,“丰县教育局将深入细致做好李秀娟信访事项的政策解释及化解疏导工作,积极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化解信访问题,切实维护好教育系统的和谐稳定”。
从这样的回复中,我们看不到当地有关部门对李秀娟的一点关心。他们考虑的核心是“教育系统的和谐稳定”。这样,李秀娟就成了一个麻烦制造者,一个损坏当地“核心利益”的人。有媒体呼吁“对苍生疾苦,应多些体恤之情”,其实就是注意到了地方政府的冷漠风格。
在媒体的广泛关注下,李秀娟所指控的那两个具体的官员,可能会受到相应的处理。但是,除非当地政府能够转变观念,真正把李秀娟看成是一个活生生的、值得尊重的生命个体,才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否则,人们有理由担心,热点效应散去,李秀娟还会陷入到漫长的冷漠中。同样,只有地方政府及其职能部门普遍改变那种“维稳思维”,才能减少李秀娟这样的悲剧发生。
光明网评论:将上访视为社会稳定问题,上访就真的成了社会稳定问题
实际上,许多事情,其之所以要求得解决,只是事关社会公正的实现,与社会稳定并无直接关联,也与维稳无涉。因为有了公正和正义,社会安定和稳定就有了最坚实的基础。即使是上访性案件,是否就一定有涉稳定、必涉维稳,这也绝非一概而论。一闻上访就跳将起来,怕“一票否决”影响本地政绩,由此索性以解决提出问题者的方式解决问题,干脆将上访者要求解决的问题搁置一边,将上访者拘留、治罪……就这样,将上访视为社会稳定问题,上访就真的成了社会稳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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